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 ★★书本网论坛★★.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书名:诛仙同人之惊羽不凡 作者:子帘 文案: 诛仙同人,林惊羽经青云门之变,恩师叛离,生死兄弟张小凡沉沦魔道。又同时得知当年屠村的仇人已死,多重打击使他忆起旧事,心神恍惚之下跌入万丈深渊,醒来却发现自己居然重生于屠村当晚…… 内容标签:近水楼台 前世今生 重生 仙侠修真 搜索关键字:主角:林惊羽,张小凡 ┃ 配角:青龙,苍松,万剑一 ┃ 其它:诛仙同人耽美   ☆、前世      青云山,龙首峰的阁楼之上,一青年男子盘坐在走廊之上,远远看去像是在修炼功法,按说在这修仙之人趋之若鹜的青云山上也不出奇,可近些看来,那男子虽摆了个架子,却是双眼无神,面无表情,简直就是个空壳子一般,哪里像是在修炼,就连有人靠近都没有发觉。   “师弟,师弟……”   肩上突然被人不轻不重的拍了一下,林惊羽一怔,机械似的回头呆呆的对上齐昊担忧的目光,才缓缓清醒过来,“师兄你有什么事吗?”   齐昊温和的看着他,说话也很是轻柔“没什么事,只是来叫你回去用晚膳。”   “嗯”林惊羽漫不经心的点点头,“师兄你先回去吃吧,不用等我,我想在这里再待一会儿。”说着又转过身去,对着眼前叠峦的山峰发呆。   齐昊的担心更加了一层,连日的疲惫让他心力交瘁,这一向受宠的师弟也不省心。一有功夫就跑到这里来,只坐在这阁楼的走道上发呆,别人跟他说话也不怎么搭理,像是连心神都已经飞到九天之外,不再留念人世。   他叹了一口气,安慰的拍拍他的肩膀“师弟,天不遂人愿,虽世事无常,但到今日终究也无法挽回,如今你身在青云,当少悲愤,勤修炼,早登大道方是正途啊。”   林惊羽身子一僵,却还是没有回头,像是在认真思考他的话,过了好一会才微不可见的点点头。   齐昊见他似有所悟,心里虽然还有些担心,但也明白他刚逢大变,逼不得,只能慢慢引导疏通。想他这师弟天资聪颖,百年难得一见,现在一时想不开而已,日子久了自然就好了。   齐昊放下一门心事,转身大步离去,现在龙首峰首座陡然叛变,人心惶惶,他临危受命,手下要处理的事也搞得他焦头烂额,能分出精力来关心林惊羽,已是难得。   脚步声渐渐远去,林惊羽仍是盘腿坐着,眼神空洞无光,好似全无所觉。但在齐昊的脚步声终于消失在一个拐角之后,那木偶一般的人嘴角却擦过一抹苦笑。   世事无常吗?原来只这四个字就可说尽他的前半生,说的也对,他不过是一朝梦醒,全村惨死,父母双亡。后逢青云门怜悯,被苍松道人收入门下,师兄弟亲和,深受师尊爱宠,又赐他斩龙剑,他的一颗心才渐渐补全。   现如今得知仇人是谁,却已然不在人世,奉为神明的师傅却与魔教勾结,几乎使青云千年基业付为一炬,同为荒村遗孤的张小凡现也怒而叛出师门。   齐昊只知林惊羽悟性非凡,在修炼上进步飞速,却不知越是这天赋异禀之人越是不肯轻易看开,极易钻牛角尖,何况林惊羽性子本就傲气,心心念念从未忘记过报仇的念头,现叫他如何能够放下。   林惊羽一双眼睛染上赤红,双拳不由自主的握紧,心里陡然生出一抹杀意。   佛门吗?哼。   霎时间,身旁树木无风自摇,小石子也狂躁不安的从地上溅起。   但本欲继续发作的事物不过片刻却突然停下来,林惊羽痛苦的闭上双眼,双手无力的垂下,显出纠结苦痛的神色。   虽然普智杀他父母,但青云对他恩重如山,苍松虽然叛变却也从不曾亏待与他,若他现在冲上天音寺杀戮,将青云山的千年声誉置于何地。   他搂着自己,像当初全村惨死时那样嚎啕大哭起来,无助,绝望,恐惧,一齐袭上心头,却莫名感觉有些空落落的。   他突然想起同样的事他也经历过,却又不太一样,因为当初,他有人陪伴。   横尸遍野,满地鲜血之间,小小的他和另一个小小的身躯紧紧的抱在一起。温热的,鲜活的,即使他的眼里满是凄惶,心底的最深处还是有一点小小的安慰,还好,还好有你在。   而如今,青云千名弟子,却终究无一人能伴他度过这苦痛岁月。   泪眼朦胧之间,他抬起头看向对面的云海,他知道,下面掩藏着一座同样高耸的山峰,那是大竹峰,张小凡生活了五年的地方。   张小凡,林惊羽轻声的念出他的名字,莫名的带上几分苦涩。心里猛然像被什么撞了一下似的,柔软中带着几分痛楚。   他如今还好吧?   林惊羽想到这不经惨然一笑,还好?再怎么像个懦夫一样躲藏他也是知道的。张小凡如今已经成了青云讳莫若深的人物,从来不会有人在明面上提起他,但所有人都知道,鬼王手下新收了一个厉害的人物鬼厉,心狠手辣,正是他们青云叛出教的弟子,张小凡。   生死兄弟,下次见面怕是连陌生人也做不得,也只能落得个拔刀相向的结局。   林惊羽不愿多想,动动腿,准备回房,他虽没有食欲,这几月来也是想起来才去吃一顿,但身体其实早已饥肠辘辘。   他稍显笨重的直起身,不知怎的突然一阵眩晕,费力的摇摇头,眼前一片发黑。   “惊羽”   他不可置信的回过头,眼睛看到的景物还是一阵模糊,却隐隐约约像是真的有什么在相隔不远的前面似的。心脏狂躁的跳起来,不自主的屏住呼吸,然后他又听到   “惊羽”   慈爱温和的女声呼唤着他的名字,与无数次在梦里听到的声音一模一样。   “娘,娘,是你吗?”   那个声音没有回答,却像是召唤他过来一般不停地呼唤着他的名字   “惊羽”   “爹!”林惊羽跌跌撞撞的翻过围栏,像个不会走路的孩子一般,一步一扭艰难的向前走,脸上的笑容也像个稚儿一般天真无忧,伸出他的手向前够“爹,娘,你们来找我了吗?”   那声音却突然消失了,他茫然无措的向前迈出一步,“爹,娘,你们……”   所有的声音消失殆尽,一道清瘦的身影像折翼的鸟儿一般临空跌下,掉入山峰下的万丈深渊,他却没有一点挣扎,闭着双目,嘴角还挂着舒心的笑容,像是看到了世间最幸福的场景。   而后鸟鸣风吹,与平日一般无二,一个生命的偶然凋零,对这大千世界来说,不过是太小的一件事。      ☆、重生地狱   恍恍惚惚,如梦似幻。他像一片轻柔的羽毛缓缓的飘荡在虚无的世界里,无悲无喜,无痛无欢。   突然听见有人一直在唤他的名字,吵的他头痛欲裂,身子也仿佛沉重的像压了一座山,烦的他想大叫,奈何那人却不肯放过他,一直叽叽喳喳的在他耳边唤“惊羽,惊羽,惊羽,惊羽惊羽惊羽惊羽惊羽惊羽羽羽羽羽羽羽羽羽羽羽羽……”   “别吵了!”林惊羽从来不知道自己的名字原来这么能让人抓狂,脸色发黑的瞪向那声源,恨不能裹上他的嘴。   罪魁祸首无辜的睁大眼睛,脸上担心的神色一瞬间被他吓的凝结了,形成一个古怪的表情。然后,在相对无言的古怪氛围里,对面的半大小孩打了个惊天动地的嗝。   那小孩反射性的捂上嘴巴,但一双眼睛还是直勾勾的盯着他。林惊羽不知怎么头疼的厉害,皱着眉头用余光一扫却发现两人只躺在一棵松树下面。   古怪的地方,古怪的小孩。更古怪的是他越看这小孩越觉得眼熟,却又一时之间说不出来在哪里见过。   这小孩生的没什么特色,很是普通,丢人堆里肯定找不着的那种,只一双黑眼睛亮的惊人。再看他一身粗布衣裳,颜色发暗,还打了几块补丁,一看就知是农家孩子。可他这几年一直都在青云山上修炼,几乎从没下过山,也没道理会认识这么一个小孩,何况这小孩还能叫出他的名字。   “哎,小孩,你谁啊”林惊羽丢给他一个询问的神色。   那被他吓得闷不吭声的小孩这下坐不住了,抱着他的头左看右看,“惊羽,你不是脑子摔坏了吧,不应该啊,我回去怎么跟你爹你娘交代啊~”   林惊羽猛然一惊,一把把他扯下来,急躁的问他“你说什么?我爹娘?”   “对啊”那半大小孩一副理所当然的神色。   “你是谁!”   “看来你真的脑子摔……”   “说!”   小孩被他吓的一抖“我,我是张小凡啊。”   张小凡?林惊羽心里好笑的很,刚想反驳张小凡现在已经投奔魔教了,怎么可能是你这小屁孩。但他张了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因为他发现,眼前这个小男孩眉眼虽然还没长开,却活脱脱就是张小凡的样子。   只不过是六年前的模样。   林惊羽不可置信的盯着他的脸,把那小孩都盯的有些打怵。   “惊羽,我们回去吧。”小孩巍颤颤的对他说,“再不回去爹娘该着急了。”   “我们怎么会在这的?”林惊羽皱着眉头问他,脑子里疯狂的思索着,眼下的情况真是糟糕至极,他怎么也无法理解为什么会遇上这个和张小凡一模一样的孩子。   小孩却一下子严肃起来,“我也不知道”瞪着双大眼睛,生怕林惊羽继续逼问他似的。   林惊羽被他这句话猛然触动了某根神经,又猛的抬头看,是那棵树。又转头向右看,远远的,是一座破败的草庙。   他的眼睛越睁越大,几乎要瞪出血丝来,跑到旁边的小溪里跟前,溪水清浅,映出了一个满脸惊恐的少年面庞,俨然就是五年前的他。   爹,娘,林惊羽脸色惨白,没有心思去研究到底是什么情况,只什么也不管不顾的往村子的方向跑去,一旁的张小凡奇怪的挠挠头,不明白林惊羽为什么突然变得这么反常,但也快步跑起来跟上他。   林惊羽的心脏扑通扑通的狂跳着,脚下的路已有许多年没有走过,但所有的记忆像疯了一样的复苏,哪一块的泥洼地有个坑,哪一块空地上他经常去玩,冰糖葫芦的酸甜滋味,甚至雨后空气中青草的芳香,他全都想起来了。   当然他也没有忘记,   那场屠杀。   无声的寂静渲染着绝望来临前的压抑,他不信他不信,林惊羽对自己说,不会的,不可能的事。他惨白着一张脸,飞快的跑向记忆里那个小小的村落。   “嘭”年幼的身躯重重的摔在地上,却一点也感觉不到痛,爬起来又继续跑。   入眼的第一具尸体让他最后一丝希望也湮灭殆尽。   往日的熙攘如同幻觉般消失不见,只有冰冷的尸体,横流的鲜血。脸上都还凝着死时的恐惧,怕是死时还不知这场突发的灭顶之灾为何而来。   这些人他都认得的,他每一个都说的出名字,每一个都曾给过他笑容。   林惊羽呆呆的跪在他爹娘的尸身前,抬头望着高高的太阳,张小凡绝望的哭嚎声在耳边回响。清晨的太阳很暖,带着微红的霞光照在大地上,他却觉得自己的血都冷了,冷的他想蜷缩起来,陪他们一同冬眠。醒来之后,还是一个喧嚣的春天。   满地的血液干涸,显出难看的暗红,他只是一动不动的跪着,身旁的张小凡早就哭的脱力,心力交瘁之下昏倒在地。   像过了一个世纪,林惊羽站起来,拖着沉重的身子一步一步的走向自己曾经温馨幸福的家。桌上还摆着三碗粥和几道农家小菜,筷子摆在一旁,显然是在等他回家一起吃。   他轻轻的坐下,怕惊扰了什么一样,对着空荡荡的两个位置说了一声“爹,娘,我吃饭啦”,而后拿起筷子,先是小心翼翼的喝着已经凉透了的粥。又不知怎的,越吃越快,越吃越快,大口大口的吞咽,把嘴塞的鼓鼓的,豆粒大的的眼泪滴在碗里,他却毫无所觉的继续吃。   因为,这是最后一顿。   张小凡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自家的屋子里,身边还摆了碗粥。他脸色一白,脑子里涌现出全村的惨况,心神涣散的跑出去。却看见尸体被好好的一具挨着一具的摆放着在街道上,而尸体旁边的林惊羽满身血污,正拿着铁铲挖坑,另一边还有几座已经填好的坟。   林惊羽挖好一个坑,使劲把一具尸体往坑里拖,颈上青筋暴起。他现在的身体尚且年幼,又不会法术,才埋葬了几个人就累的气喘吁吁。   张小凡一眼就认出林惊羽手里拖着的是他娘亲的尸体,心痛的冲上去把他娘亲的尸身从林惊羽手里抢过来。气愤的看着林惊羽“你想干什么!”   林惊羽面无表情的看着他,“把你娘埋了。”   “哼”张小凡满眼泪珠,却还是摆出一个凶狠的姿态,双手紧紧的搂着尸身“你不要想,我才不会让你伤害我娘,我要保护我娘!”   林惊羽无声的看了他一会,眼神冷冽,张小凡性子倔强,心中又顶着一股气,难以自抑,故也恶狠狠的瞪回去。   林惊羽冷笑一声“所以你是要让你娘曝尸荒野吗?”   张小凡眼圈一红,眼泪又掉下来,使力的胳膊也放松。他虽已亲眼见到父母尸身,但心底总也不情愿承认父母已死的事实,现在被林惊羽一下戳破,心下悲痛不已,难以自制。   林惊羽也不管他,重新把尸体拖过来,头也不回的对他说“你现在去吃饭,吃饱了有力气就过来跟我一起做,我一个人做不完。”   张小凡还是不搭理他,坐在他旁边呜呜的哭。林惊羽也不催,好不容易把两具尸体拖进坑里,刚要往下撒土,就听到张小凡一边打着哭嗝一边对他说“惊,惊羽,我听,我听别人说我们上面的青,青云山上都住着神仙,我们,去求求那些神仙,说不定他们能救我娘他们。”   林惊羽身子一僵,而后自嘲的笑笑,继续填土“那山上哪有什么神仙,不过是一群妄求长生的凡人罢了。再说,就算有神仙,也不会来救他们的,神仙忙着呢。”   前世之事虽历历在目又触不可及,在青云山上的苦修恍若从未存在。但再怎么不敢相信,他现在也明白自己莫名其妙的重生了。   不过,老天你是在捉弄我吗?即使就早一天,我也定然不会让这惨案重现。而如今,原来你是嫌我记得不够深吗   张小凡哭了一会,自进去把那碗粥喝了,出来帮他。   一场屠杀,满地血尸,两名幼子,相依为命。   他二人着了魔一般不停地刨坑填土,累了困了,就搂在一起在尸体旁边囫囵的睡一觉,醒来就继续做,心痛的几乎麻木。   但到了第三天许多尸体都开始腐烂,张小凡每埋一个人就要哭一回,眼睛肿成了个核桃,林惊羽看他这样,让他回去休息,谁知他却倔着死活要一起帮忙。林惊羽也没法,只得让他在这待着。   不过林惊羽心里还是觉得有点奇怪,按前世的记忆来说,大概在第一天的傍晚就会有青云门弟子路过,不然也不会当时发现他们并把他们带上青云山,可现在都三天过去了还是没有人影。难道出了什么变故,他在心里暗暗琢磨。   “惊羽”张小凡扯了扯他的袖子“我们接下来怎么办啊。”   林惊羽看着他,不知想到什么突然目露凶光,像盯着恶鬼一般盯着张小凡,神色扭曲,面目狰狞,宛如前世今生的仇人就在眼前,恨不得食其肉,啖其骨。   张小凡被他看的心里直发毛,说话也磕磕巴巴“惊,惊羽,你怎么了?”   林惊羽清醒过来,但脸色还是很难看,抬头深深的看了一眼云雾缭绕的青云山,拉着张小凡的手决绝的向另一个方向离去“我们去镇上。”      ☆、路上   张小凡回过头,那座他所熟悉的小村庄已经越来越远,没有欢笑,没有炊烟,最后残余的荒凉也消失在他们不停远离的步伐里。   周围情景一片陌生,偏偏相依为命的惊羽沉着脸,他不敢多言,家人尽失和远行的恐惧渐渐弥漫心头。   无声的加快脚步赶上前面大步迈进的人,他悄悄的的凑过去瞥了他一眼。是和他一般的少年模样,却更为峻朗,紧皱着眉头在思索什么,但即便是连日的劳累和粗厉的布衫也掩不住他勃发的英姿。   张小凡从小就知道林惊羽和他不一样,即便他们总在一起玩耍,一起念书,一起偷偷背着父母溜出去玩,他也知道他们不一样。   他们是会一起疯一起闹,但先生留下的功课惊羽总是完成的最好,那个驼背的小老头总会笑咪咪的捋着的他的白胡须夸他“孺子可教,孺子可教也。”惊羽也从来不向他炫耀,下了课继续跟他们疯疯癫癫的出去跑。而他得到的只有母亲絮絮叨叨的教训和那个老头一顿戒尺打手心。   或许之前他还有过嫉妒,但事实证明他们是对的,是林惊羽收了他们的尸骨,而不是事到临头懦弱无能只知哭泣的他。   天色渐暗,离目的地还有很远,一时找不到歇脚的地方,林惊羽只得选了一棵大树,把身上的行李放在树旁,又拾来一些干枯的树枝和干草生火,虽然简陋,但附近荒无人烟,他二人也只能在路边将就一晚。   “你先在这里待着。”林惊羽对张小凡嘱咐一声,顺着树周围巡视一周,手里拿棍子拨弄地上的树叶,以免藏着些毒虫之类。一回身却差点撞上后面紧贴着他的张小凡。   “你在这干什么”林惊羽略奇怪的看着他。   “没什么,我,我就是来看看要不要我帮忙。”   林惊羽听罢随意的挥手“这里没什么事你先回去吧,我马上就好,你要是饿了就去吃东西,包袱里有干粮。”   张小凡嗫嚅的答应一声,还是亦步亦趋的跟着,也不影响他干活,林惊羽见状就随他了。   他选的这块地方很空,灌木很少,能藏东西的地方就更不多,所以很快就忙活好。   张小凡紧挨着他坐下,从包袱里拿了两块饼递给捣鼓火堆的惊羽,自己也捧着馒头狼吞虎咽,显然饿的不轻,一连塞了两个才缓过来。吃完了还意犹未尽的舔舔手指,见林惊羽看他不好意思的傻笑两声,微仰着头问他“惊羽,我们到底要去哪里啊?”   林惊羽自己也累的慌,但在青云山上待了多年,即使饿还是习惯性的端着姿态细嚼慢咽,回答道“我听我娘说过镇上有家远房亲戚,好像与她关系挺亲和,小时候还带我去玩过,就想去投奔他家。”   “万一他们不愿意收留我们怎么办”   林惊羽无奈的摇头,“我也不知道,但现在也没有别的办法,你是不想去吗”   “不是不是”张小凡头摇的像个拨浪鼓,“你去哪我去哪,就算流落街头我也不会抛下你的。”说完还坚定的握着他的手表示自己的决心。   林惊羽被他一本正经的模样逗的一乐,原本阴郁的心情也不知觉好了很多,笑道“好好好,男子汉大丈夫怕什么,只不过一时困窘而已,我们以后一定会变好的。”   “嗯”张小凡认真的点头附和。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林惊羽不时的往火堆里添柴,月光宁静祥和,给黑暗的夜色镶上温柔的银光。   “小凡,你以后想干什么啊”林惊羽突发奇想的问他,问了两遍没人回答,才发现张小凡靠在树上,头一点一点的,小鸡啄米似的,快要倒下去的时候又一下惊醒,刚坐好又接着打瞌睡。   “哎”林惊羽笑着推他“你困了就睡呗,死撑什么?”   谁知张小凡被他一推却如临大敌,不小心倒下的身子突然抽搐起来,双手无助的在泥土里乱抓,嘴里胡乱的嘟囔“爹,爹,娘!”仿佛在遭遇什么极端可怖的事情。   林惊羽赶忙爬过去,焦急的唤他“小凡,小凡,小凡,你快醒醒!”同时不断地拍他的肩。   几番动作之下蜷缩成一团的张小凡终于悠悠醒转,双目逐渐清明,却在看清林惊羽的一刹那红了眼圈,扑上去紧紧的抱住他,勒到林惊羽都有点痛,却不忍心推开他,感受到他额上的冷汗,只不断的抚摸他颤抖的身体,对他说“没事的,小凡,没事了。”   过了好一会才听见他在耳边小心翼翼的,小小声的对他说“惊羽,我好害怕。”   林惊羽搂着他瘦弱的身躯,几日来冷硬的心突然柔软起来。他在这一刻才真正的对这个张小凡产生感情,才明白他现在不是前世与他同样满经沧桑的成人,而只是一个无助的孩子,伸手抚摸他杂乱的头发,轻声安慰他“别怕,一切都结束了。   “你不要离开我好不好。”   “嗯,我永远都不会离开你。”   “是真的吗?”   “真的”   林惊羽突然有点后悔,他有些后悔为了自己的私心带着什么都不知道的张小凡远离青云。他现在只是一个孩子啊,父母刚刚惨死,又跟着他到处奔波,青云门起码能给他一个安心的归宿,而自己却只能带着他睡在野外做噩梦。   去青云山自然要比现在的情况要好的多,可他一想起那恶僧普智,心头之火就烈烈不休。   哼,虽然普智已死,他无处寻仇,但普智先将自己一生功法尽数传给张小凡,又杀他全村不就是为了能让青云收下张小凡,然后实现他融佛法,道法于一身的野心吗?他偏偏就要让他不能如愿,他就要让这恶僧所有努力付诸东流。   况且去了青云又如何,修炼有成又如何,难道能把他父母复活?能让这桩惨案得以公正?他越想越悲,多重打击下心灰意懒,小小年纪竟生了厌世的情绪。   看着张小凡安心的睡颜,林惊羽映在火光里的脸微微笑起来,张小凡的命可比他苦多了,同为荒村遗孤,他在青云备受爱宠,张小凡却到处被嫌弃,好不容易自己挣扎着有所成就,却最后落的个掌门也要杀他的地步。   说到底也不就因为资质中庸,若是他不入青云,下面的平凡人家可不管他根骨什么不根骨的,想来当时张小凡就厨艺甚好,以后在一家酒楼当个大厨也不失为一个好出路。   嗯,要不就留在这个镇上吧,若是可以的话他以后想当个教书先生。   林惊羽枕着包袱天南地北的想着,现在虽然苦一些,但也许平凡的日子更适合他们。前途渺茫,能不能过活尚是一个问题,但想想这些杂乱的事情也稍减苦闷。   已是将近深夜,温度下降,吹在人身上有些发寒,一旁的张小凡蜷缩成一团,冻的瑟瑟发抖,还是沉沉的睡着。林惊羽想了想,把包袱里的衣服都拿出来盖在他身上。再看火已经快要熄灭,想起身再去拣些树枝,身子一动却发现衣角被张小凡拽在手里。   这小子拽的还挺紧,他使了力气才把衣角从张小凡手里拉出来,张小凡不安的拧了眉头,转了个身继续睡觉。   银色月光挥洒,茂密的树丛下也隐约看的清,林惊羽也不是真的无知孩童,并不害怕这种故事里有无数鬼怪的地方,无畏的向树林深处走去。   少年青涩的身影隐没在黑夜之中,而另一个正安心的睡着,却不知,这是否又是另一场分离。      ☆、青龙      林子深处的树木比外面更为茂盛,地上的的干柴也比外面多,粗而且干燥,不经意踩上去很容易被踩断,非常适合生火,不一会儿林惊羽就拣了不少,打算再挑拣一些细的树枝来引火就返回。忽然听到一阵隐约的兵刃相交的脆响和人声。他心下好奇,不由自主的向着声源走去。   随着他的靠近,来人说话的声音也愈加清晰,约莫不止两人,而且都感觉在哪里听过似的,有些熟悉的感觉。他偷偷摸摸的挪过去,躲在一个灌木丛后偷偷的伸头。这一看不打紧,嗬,在场的三人他还真都认识。   其中两人虽然都身着便服,但手上的仙剑泛着绚丽的光,便知是修行之人,俱神色冷峻,还都与他师出同门,一个是长门的首座弟子萧逸才,另一个则是张小凡前世的大师兄宋大仁。这二人前世虽都与他相交不深,但都是他这一辈里的杰出的领袖人物,修为深厚,所以林惊羽对他俩都不陌生。   此刻看他们疾言厉色,攻势凶猛,不禁想他们对面站着的是什么人。   可当他定睛一看,不由倒吸一口凉气,那个陷入激战的白衣青年,面色苍白,右手持一把赤色铜扇,似笑非笑,可不就是魔教鬼王宗的青龙。只不过林惊羽记得前世对战时他使得是一个乾坤清光戒,灵力甚强,只不知此时为何却不在他手上。   他前世也与这魔头动过手,不过几招便落了下风,深知此人道行深不可测,就连鬼王也敬他三分,不可轻敌。   一袭白影如同鬼魅,上下飘忽,绕着二人,“二位何必对我纠缠不休呢,你们也打不过我,我也擒不住你们,再战也只不过是浪费时间而已。”明明与死敌对战正酣,青龙说话的声音却像是对老友一般熟稔。   萧逸才冷哼一声,道“我正道中人一生修行就是为了铲奸除恶,匡扶正义,见了你这魔道中人,哪有放过的道理。”   宋大仁手中仙剑十虎直指青龙心脏,势如破竹,插嘴道“师兄莫与这魔人多费口舌,你我二人快快将他铲除才是正理。   “好”萧逸才答应一声,屏息凝神,与宋大仁配合无间,一时之间攻势凌厉,虽拿他不下,却俨然占了上风,青龙也变了神色。   他三人打的正欢,偷看的林惊羽也不欲多留,偷偷摸摸的怎么来就要怎么去。若是他前世见了这场景必定是要冲上去协助同门,但现在莫说他法术全无,冲上去只能拖后腿,又对青云门避之不及,哪有心思继续观看。   可他想来就来,想走就没那么容易了,青龙见战之不过,心头飞速的思索窜逃的方法,一低头就看见一个趴在地上爬,小心的避着地上干枯的树枝,试图不被发现的小鬼。   他心念一动,邪气一笑,飞速扑下去。萧逸才二人一惊,立刻追上去。电光火石之间,他俩正要使出杀招,就见青龙笑语吟吟的把不知从哪拎来的小孩挡在身前,赶忙手忙脚乱的收回攻势。   青龙一手掐住林惊羽的脖子,言笑晏晏“二位怎么不打了?哦,原来是舍不得这个小孩子吗?有什么舍不得的,不就一条人命嘛,你们尽管杀上来便是。”   宋大仁脸色铁青“你这恶徒,竟拿这无知稚子当挡箭牌,算什么英雄好汉。”   被指着斥骂,青龙神态毫无羞惭,仿佛做了什么理所当然的事情“英雄好汉都是你们这些正道人物当的,我当我的恶徒就好啦。”   “你!”宋大仁刚要发怒,霎时间狂风四起,枯叶尘土四下横飞,二人躲闪不及,等抬头再一瞧,青龙已拎这那孩子不知往何处飞去。   林惊羽被青龙掐着脖子掐的眼冒金光,差点一口气没晕过去,心下直骂倒霉,好不容易缓过来又被他拎着飞,一时又是头晕眼花,话也说不出来。飞到林子边却刚好看到还蜷缩成一团酣睡的张小凡,旁边的火堆已经快要熄灭,冒出缕缕青烟。   林惊羽心头大乱,想要唤张小凡的名字,一张口却发不出声,只能拼命的挣扎,双手胡乱的撕扯着青龙的衣裳。他只顾脱身,却没想到此刻若是真在半空中掉下去,凭他这小身板就算不死也得摔残不可。可他哪里还顾得上自己,满心的只想着自己要是无声无息的离了张小凡而去,张小凡醒来发现四下无人还不知会害怕成什么样。   青龙被这小鬼搞得烦的不行,向他脖颈处一点,这小鬼就失了知觉,乖乖的一动不动。目光向下一撇,哦,原来这小鬼还有同伴,怪不得这么死命的想跑。他不上心的继续往前飞,虽然趁乱甩了两个纠缠他的青云弟子一截,但此时却绝对不能停留。      ☆、被虏      林惊羽醒来的时候眼前一片漆黑,喉咙很不舒服,惹得他蹲在地上咳了半天。眼睛逐渐适应周围的光线,事物的轮廓也慢慢显现出来,但还是不甚清晰。   他站起身来,手靠在旁边撑着,却为石壁表面的湿滑冰冷吃了一惊,差点摔了个跟头。眯着眼睛到处打量,猜测应该是一个山洞,常年不见阳光,四周都泛着丝丝入骨的冷意,好像还有暗流,能听见水流淙淙流淌的轻微声响。   林惊羽仔细观察了会,发现这山洞好像并不是直的,前面一个像拐角的地方有微微的光亮洒进来。而人类自然喜欢阳光胜过黑暗,他什么也没多想就向前迈了几步。   “你去哪里?”一道温和的男声突然从背后响起,声音不大,但对毫无防备的林惊羽来说却与地狱恶魔无异,后背刹时冒出层层冷汗。他僵硬着身躯轻手轻脚的转过来,就见在他刚刚起身位置的后面,隐没着一个黑暗的人形轮廓。   “噗”人影处一声轻响,一道小小的火光乍现,火虽小,却足以照亮这一方天地。   人影的外貌也瞬间清楚起来,那人眉目俊秀,鼻梁高挺,一双深邃棕色眼眸,相貌生的极好,更兼一身白衣飘飘的风流姿态,让人一看就生出亲和之意。但突然直接面对此人,林惊羽心里虽有准备,却还是感觉汗毛直立,乍然低咛一声“青龙!”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青龙略奇怪的看着他。   林惊羽心里一凉,慌忙避开他的视线“我,我在树林里听见他们这么叫你的。”   青龙狐疑的盯着他,他怎么不记得当时萧逸平他们叫了他的名字。但想想也只可能是他忘了,不然就凭这个小子怎么会认得他。当下也不再怀疑,放柔了声音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林,林惊羽”   “嗯”,青龙略思索一番,夸赞道“好名字!”笑盈盈的看着他,眼里流露出几分喜爱之意,道“小子,那你给我做徒弟怎么样?”   他当时抓这小鬼这不过是顺便,没想到居然发现他骨骼精奇,天赋异禀,乃是百年难得一见的良材。   想他魔教如今人才欠缺,青年弟子更是不堪一击,若是他把这小子收为徒弟,悉心教导,说不得很快便能成教内的中流砥柱。青龙越想越觉得对,身上内伤的疼痛一时也忘了。   “你休想!”青龙被这平地而起的一声怒吼一吓,眼神如同针芒一般刺过去,而与他怒目相视的林惊羽毫不退缩,一双黑目睁的滚圆,怒气腾腾的瞪回去“你这魔教妖人,平生丧尽天良,恶贯满盈,杀害多少正道中人和无辜百姓,如今居然想让我入你魔教,便是我死也决不可能!”   林惊羽今生虽没了进青云门的心思,但但毕竟在青云受教多年,对其中师长心存敬畏,又曾多番出敌对战魔教,眼见无数弟子死于魔教手下。   而且当初张小凡被魔教拐走的事就是他心头刺,如今青龙居然还自顾自的就要收他为徒,正是触了他的逆鳞。   青龙不赞同的皱了眉头“你这小孩才多大怎么就满口正道魔道,仁义道德,你懂什么天下苍生?听了别人传的两句话就当真,不过是各行其道,那些所谓的正道人士也不见得就比我们高尚到哪里去。”   林惊羽冷笑一声,面露鄙夷“各行其道?哼,魔教妖术邪法,不走正途,为人不耻!”   青龙被这牙尖嘴利的小子搞得头大,但林惊羽这副死不相从的模样却也激起了他的兴趣。   所以即使被他嘲讽心下也不气恼,更不舍得对他说重话,只循循善诱道“你莫听那些人胡说,那些正道人士表面上道貌岸然,实际心有龌龊,见不得我魔教修炼术数与他们不同,又生怕我魔教日益鼎盛,才杀之不及。修炼法术只看进益如何,这世道强者为尊,谁掌控天下便得一切,如今他们势强,自然自谓正义。”   其实他这话中意味颇深,非对如今形势有一定了解者不能理解,但此刻他有意引导林惊羽,又见他思绪飞快,不由得就把话说深了,但二人只顾争辩,都没有意识到。   林惊羽轻蔑一笑,丝毫没有动摇“强者为尊?所以因为我什么能力都没有就要被你当挡箭牌?”   青龙听完先是一怔,神色无奈的摇头苦笑“没想到我青龙自诩清高,难得做一回亏心事,结果被你这无知孩童指着鼻子骂,唉,算我错了,以后我定当不会对你如此。”   林惊羽没想到青龙居然这么快就认输,愣了愣,很快反应过来,又重新端回架势“你才别想,我绝对不可能拜你为师。”   “这可不是你说了算”青龙温和的笑笑“我刚刚不是对你说了,强者为尊,我现在比你强你自然就要听我的,待我以后好好教导你,你若是哪天比我强了再来和我说。”   “你!”林惊羽恨恨一声说不出话来,而青龙已闭上双目自己运功疗伤,对他气的火冒三丈的情状全不理睬。   接下来的几天都是重复的日子,青龙心无旁骛的打坐疗伤,而林惊羽只能在这个小小的山洞打转,度日如年,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不知身在何方,心里又整日的担心被抛下的张小凡,却被青龙困在这个黑漆漆的山洞里,林惊羽怎能不心急如焚。   他脾性本就不好,原本对青龙还有些害怕,日子困的越长脾气越狂躁,不管不顾对着青龙口出不逊,句句讥讽,试图激怒他。谁知青龙心态却相当的好,不管他骂出什么恶言恶语都不理睬,拿石子砸他会被弹回来,山洞口又下了禁制,真真是拳头打在棉花上。   而林惊羽现在的身躯只是一个孩子,日日焦心的折磨哪里经得住。而且吃的不过是青龙给他摘来的半生不熟的野果,山洞中阴寒,睡觉经常被冻醒,想生火烧些热水也根本不可能。不过几日林惊羽就很快消瘦下来,终于在一天夜里发起了高烧。   青龙被他吓着了。他和鬼王等人擒那只奇兽时就受了伤,又不小心和大部队失散,撞见萧逸才二人。能够逃脱已是万幸,找到这个山洞疗伤,也是想趁此磨一磨林惊羽的性子,谁想到他会病的这么重。心下无奈,只能出去给他找一些草药。   青龙站起来掸了掸衣衫,大步的向洞外走去。然而就在他消失在洞口之际,原本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的那人却猛然睁开双眼,眼神一片清明,微带杀意。   外面的地方他不甚熟悉,但草药还是认得几味,青龙费了一番功夫才采全,找了一块石头,以手为刃削出一个凹陷的形状,再取了溪水熬药。虽然生火可能会引来别人,但这里偏僻,那小鬼伤的又那么重,不生也不行了。   他做了护法几百年,不知多久没做过这种事,手忙脚乱了好一阵子才弄好。他端了一碗走进去,林惊羽还和他走时一样人事不省的窝在山洞一角。看来等明天这小子好一点就该回教了,这么拖着也不是办法,他心里思索着,随意的向躺着的那人走去。      ☆、生而往死      昏暗的光线里,林惊羽紧闭双目,一动不动的侧卧在地上,即使心跳如鼓也拼命的使自己呼吸平顺,加上他因为高烧惨白的脸色看起来仿佛真的陷入昏迷。   “六步,五步,四步…”   脚步声已经近在耳边,不,再等等。   脚步在他身后停下,然后是衣料摩擦发出悉悉索索的柔软声音。林惊羽屏气凝神,一只手如他所料的轻轻托起他的后背。   不过刹那,林惊羽猛然睁开双眼,左手迅疾如风使出一招擒拿锁住对面那人的右肩。而对方反应也甚快,原本端着药碗的右手猝然伸出,像一把铁钳一般扯下肩上的手。   就是此刻!剧痛从手腕袭来,而林惊羽目光如炬,藏在阴影下的右手倏忽之间就来到青龙颈前,其中还攥着一条张开大嘴的狰狞活物,活动极为敏捷,一口森森白牙眼看就要狠狠咬下。   电光火石之间,黑暗的洞穴里乍然亮起一道赤红闪光,片刻即逝。   青龙面色惨然,额上冒出冷汗,心脏不停地狂跳,他已有多年没有经历这种生死一刻的惊险。心有余悸的看着手里刚刚救了他一命的铜扇,扇面上血迹触目惊心。   而从林惊羽手中放出的可怖之物已然失了声息。青龙定睛一看,马上就认出这是极少见的瓷蛇,通体莹白,纹线细密,明明是软物却看似上好的瓷釉,也因此而得名。但别看它名字好听,却是见血封喉的毒蛇,此刻被斩下的蛇头还张着大口,獠牙外露,仿佛心中不甘,仍想来报仇。   青龙心中后怕,若不是他对敌经验丰富,出生入死多少次,反应奇快,否则就算造诣再高,刚才那一口咬在颈上,怕是此刻也已死在蛇毒之下。他冷然的转过眼,重新打量躺在面如死灰的林惊羽。   过了会才语气森冷的开口“看不出来你这小子竟这般恶毒,我好心收你当徒弟,还给你熬药,你就是这般回报我的 ?”   林惊羽眼中神采全无,强撑着坐起来,“如此也不是我本意,我只是想过自己的安稳日子,不想同你去什么魔教,可你偏要迫我,我别无他法。若你放了我,我们自然相安无事,我也绝对不会透露你任何消息。”   青龙绕着他转了两圈,眼神警惕不减,道“你刚刚差点杀了我,现在还想我放了你,你觉得有可能吗?”   林惊羽听到此处明白离开无望,长叹了一口气,默然无声。   安静了片刻之后,却突然听到低低的笑声,而后声音越来越大,林惊羽奇怪的抬头,就见本来还面色不郁的青龙竟是不顾形象的对天狂笑起来,俊秀的面庞甚至狰狞起来“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此子惊才绝艳,天资卓然,小小年纪便有勇有谋,如今竟为我所得,不出百年必能成就我魔教大业。上天垂怜我教!上天垂怜我教啊!”   林惊羽心中一惊,面色愈发暗沉。   “不过”狂笑不止的青龙突然停下来,似笑非笑的盯着他“你是怎么知道擒瓷蛇的方法,莫说一般人,便是法术高超的人死在它手中的也不少。而且你刚才使的那一招,我现在想想怎么感觉有点眼熟呢?”   林惊羽心中波涛起伏,他刚刚抱着一击即中的心思,必是竭尽全力,哪里想得到这么多。   那一招擒拿是他刚上山还不会法术时师傅教他强身健体用的,算不得什么。而擒蛇也是他前世被蛇咬了之后一直害怕,师傅疼爱他,足足花了一个月才教会他的手法,说是什么蛇都能擒住。现在自然是擒住了,可他哪里知道这蛇有那么大的来头。   青龙也不是一般人,随便说一个理由定是骗不过他。   “瓷蛇!”青龙突然惊叫一声,嘴里喃喃着“瓷蛇不会出现在寻常地方,它好像是……上一次是在哪呢?瓷属土……和水”仿佛想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青龙神色再度转为狂喜,把林惊羽撇在一边。   他冲到旁边,一把拎起刚刚他还避之不及的瓷蛇,青龙自己本生性好洁,此时却是毫不嫌弃的用他的白衫止住瓷蛇流血的地方。   他小心翼翼把蛇血涂在石壁的裂缝中,发现石缝没有变化就再换一个,石缝很多而蛇血有限。他耐心的继续做,终于在一道裂口里有微微的清光散出。   青龙压抑着激动的心情,运出法术猛击石壁,这里的石壁很硬,但他不停地击打,石壁越来越薄,清光也越来越亮。直击到精疲力竭终于看清里面东西的轮廓。他激动的伸手去拿,一阵刺骨的冰寒之意从指尖弥漫全身,他紧皱眉头,赶忙集中精力,全心抵御。   “嘭” 青龙只感觉脑袋里一声巨响,突然不知怎的失去了意识,软绵绵的扑倒在地。   他身后的林惊羽拎着手里的石板,额头全是冷汗,面色惨白几乎站立不住。青龙被石壁中的东西吸引走太多的注意力,又正要运起功法,心无旁骛,阴差阳错居然真的被林惊羽得手了。   林惊羽缓缓的蹲下,扬起手中的石板就要狠狠的拍下,但石板就要落下之时,他还是心软了。   按说青龙魔教中人,若是前世杀他,林惊羽绝不会有愧疚之心。可现如今青龙对他没有敌意,从来没有想过要害他,即使他偷袭不成也没有伤他的意思。而自己虽然只是想逃脱,若是真的以低劣的手段杀了他,怕是心中愧疚难熬。   林惊羽想罢,拖着疲惫的身体就要往外走,又想了想,伸手拿起了青龙刚到手之物,看他那副珍重的样子应该是一件很重要的东西。   乾坤清光戒!林惊羽拿到手中才吃了一惊,怪不得他先前没见到他用,原来这物竟是他此刻才得到的。此物绝非凡品,但要是他真拿了去,必定麻烦缠身,没有片刻安宁的日子。他想了想,在洞口的地上刨了一个小坑,把戒指埋了进去,头也不回的走了。   他很累,很累,滚烫的身体烧的他头很重,仿佛一步也走不了,但他还是在走,机械一般的前进,不知道走了多久,只知道不能停下,到最后只觉得痛苦不堪。   “惊羽!惊羽!”他好像出现了幻觉。   张小凡像一只太过激动以致忘了怎么走路的的小兔子一样一路蹦蹦跳跳磕磕绊绊的冲过来,“惊羽!惊羽!”一把抱住他的身体,眼泪吧嗒吧嗒掉下来。   林惊羽勉强接住他的身体,才发现是真的遇上了张小凡,却又看到他一身衣服乱七八糟,蓬头垢面,脸上身上满是泥污,忙问道“你怎么成了这个样子?”   张小凡不好意思的擦干眼泪“那,那天我一觉醒过来你就不见了,我很害怕。后来又来了两个我们以前看到的很像青云山上的仙人的人,他们说你被恶人抓走了,非要我跟他们一起去山上,我想去找你,他们不让。”   林惊羽的头痛欲裂,只死撑着“那你现在怎么会在这里?”青龙既然敢在这山洞待那么久就一定不会是在容易找到的地方。   张小凡从怀里掏出一把小巧的长命锁来“我跟他们走到这里突然看到了你的长命锁,就知道你一定在这附近。可是他们不相信,说长命锁都长得很像,是别的上山的人丢的。”   “什么?你等等。”即使林惊羽的脑袋昏昏沉沉,也不由得目瞪口呆的看着张小凡“你是说这里是青云山?”   张小凡不解的点点头。   此刻林惊羽心里真是有点佩服青龙了,青云门的人在追杀他,结果他居然敢就躲在敌人的老巢,还一躲多少天都没有人发现。他心里暗暗思量,这里是青云山的半山腰,无人居住,只有偶尔山下的居民和青云门的人会路过,防守最为薄弱,结果就被青龙钻了空子,找了一个的隐蔽山洞,堂而皇之的在这里疗伤。而青云门的人自然也想不到他胆大包天到这种程度。   张小凡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不忿的接着说“才不是呢!我认得你的长命锁,你的长命锁和别人都不一样,小时候我没有长命锁不开心你还偷偷借给我戴。可是他们就不信,非要带我走。我就偷偷跑了,我知道你一定在这附近,可是我太笨了我怎么找都找不到你,只好在这里等。”   “你真傻”林惊羽怜爱的拉着他,“我们一起走吧,不过我有点头疼,你扶着我好吗?”   “好”张小凡喜滋滋的赶忙答应“我们去哪啊,还去镇上吗?”   林惊羽正要回答,忽听到风中传来树叶急鸣之声,似有人御风疾行而来。      ☆、我有的,都给你      林惊羽听到那一声空中传来的锐响,没来由的心中一紧,直觉性的抱着张小凡快速就地一滚,翻落在山路旁的灌木丛里。   而张小凡什么都不知道昏头晕脑的随着林惊羽跌在地上,自然莫名其妙,不知所以的刚想出口问他,就被死死的捂住嘴。   抬头询问性的看向林惊羽,两人相伴多年,双目交汇之际,张小凡一下就看懂了林惊羽眼里的警示和紧张,立刻恢复安静,但还是好奇的看向林惊羽目光眺望之处。   可他一抬眼就看到离他们大约十尺的地方,不知道什么时候居然半空中凭空站着一个人!   那人面对着他们,穿着一身看上去面料上乘的白衣。但形容狼狈,额上鲜血一路往下滴他也不管,眼神冷冽,让人毛骨悚然的杀意强烈到让他的脸孔都变得扭曲。眼睛不停的向四周扫视,像是在寻找什么东西。   突然,他像发现了什么,一道红色光刃瞬间发出,张小凡就眼睁睁的看着那棵有合抱粗的参天古木轰然倒塌,断口处平滑光洁。   那人走过去,从树桩旁拎出一只白色的兔子,几乎被劈了半个身子,满身鲜血,一动不动。   林惊羽看到那只死兔子的时候,捂在张小凡嘴上的手颤抖了一下,呼吸也乱了,张小凡疑惑的抬头瞧他。   而后那人一发现是兔子就嫌恶的扔在旁边,御剑向山上而行。   确定青龙已走远之后,林惊羽压抑的吐出一口气,心头大乱,丝丝入骨的恐惧从骨缝里溢出。青龙为什么会那么快醒?他当时砸他那一下使了死力,没道理会那么快醒。   林惊羽面色惨白,他两次对青龙下杀手,青龙容忍的了他一次容忍不了他第二次,现在也必定以为是他偷走了乾坤清光戒。此刻看他如此怒不可遏,若是被他发现定逃不过一死。   他恨不能抽自己一巴掌,即使这里防守薄弱,但青云门也不是吃素的,青龙此刻还敢向山上走,想必是不找到他决不罢休。   可山下无人能庇护他们,即使逃下去也跑不出青龙的手掌心,如果继续向山上去倒是有可能遇见青云弟子,但更可能会撞见搜寻他的青龙!林惊羽心乱如麻,两相纠结之下他竟是全无主意。   张小凡奇怪的抓着林惊羽的手“惊羽,你怎么了?哎?惊羽,你手怎么那么凉,你额头好烫,惊羽,你是不是发烧了!”   林惊羽猛然听到张小凡焦急的声音,心中有如钟声轰鸣,不行!不行!他已经死过一次,再死一次也没什么可惜,可若是两人一起被发现,难保小凡不会被连累。   “我没事”林惊羽推开他的手,竭力保持着镇定。强撑着对张小凡露出一个笑容,“小凡,我好像落了东西,我回去找找,你在这等我好不好?”可他刚一动身,才感觉身体像是像是灌了铅,晃悠悠的就要倒下去。   “那我陪你去”张小凡拉住他的手,回答道。   “不用了”林惊羽眼前阵阵发黑,连近在眼前的张小凡也看不清,但还是死撑着摇头“离得很近,我很快就回来,你待在这里,看到刚刚那个人千万不要出声,乖乖的,不要动。”顿了顿又对他说“要是我回来晚了,你就跟着山上的人先走,我很快就会赶上你们。”   张小凡定定的看了他片刻,“你是不是觉得我很笨?”   “什么?”林惊羽一下转不过弯来。   “你是不是觉得我笨就骗我!”张小凡红了眼圈,低低的怒吼道“我虽然笨但还不傻,你被那恶人抓走的时候什么都没带怎么可能落下东西?刚刚那个就是抓你的恶人对不对!”   “小凡”林惊羽看着他倔强的面孔心里软的像一团浆糊,嘴角扯出一抹苦笑“是我不对,我不该骗你,可我惹怒了那个恶人,他不抓到我怕是不会罢休。”   他怜爱的抚摸着张小凡乱糟糟的头发   “我们两个分开走,我先去上面找人帮忙,你放心,我会小心的,他不一定会发现我。”   “你还想骗我!”透明的眼泪从张小凡清亮的眼睛里流出来,汇成两道小小的河流“你现在路都走不动了,要是一个人走怎么可能不被发现。你当初不是说好要一直陪着我的吗?结果我一醒来你就不见了,现在刚见面你又要走!”   “你别怕,你别怕。”张小凡狠狠地用衣袖一抹眼泪,“我们藏起来,我这几天在旁边发现了一个地洞,我们藏在里面绝对不会被发现。”说着就拽着林惊羽往里走,林惊羽不敢大声叫喊,身体又酸软无力,只能乖乖的任他拉过去。   可到那了才发现说是地洞更不如说是一个土坑,好像是鼹鼠之类的动物存东西打的洞,上面被张小凡刨开,洞口有茂盛的灌木遮挡,勉强能挡住身子。   林惊羽昏沉沉的躺着,身子一点不得动弹,眼皮沉重的睁不开。勉力出声对张小凡说“你注意看,要是看到青云山上的人你就把他们叫住,让他们带我们上山。”   脑袋越发昏沉,恍惚的意识里周围的一切都扭曲起来,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寒夜那么长,他的身子烧的滚烫,却还是觉得好冷好冷,冷的他不停的打颤。青龙没有再出现,而青云山的人也没有出现,他们此时除了在这里等着,别无他法。林惊羽却像是预感到了什么,一直不停喃喃的说话,可声音是那么轻,轻到下一秒就仿佛要无声无息的停下。   “小凡。”他唤他   “嗯,我在。”   “若是那恶人来了,你躲在里面不要动。”   “不好!我们俩说好要在一起的,你别想自己再偷偷跑掉。”说着还紧紧的搂着林惊羽的身子。   张小凡的声音不大,林惊羽却觉得脑子里嗡嗡作响,疼的像要炸开,柔声的对他说“小凡,你听话,咱们村现在就剩下我们两个,我比你大一岁,就算是你大哥,大哥的话你也不听吗?”   张小凡搂着他的身子默不作声,过了一会儿才哽咽着接话道“你别说话了,你要是累你就睡吧。”   “小凡,还有一件事。”   “你说。”   林惊羽满眼温和的看着他,青灰的脸上闪过一瞬痛苦,一字一句的对他说“不要报仇,不管是全村的仇还是我,你全忘了,自己好好生活。”   他慈爱的看着张小凡惊恐不安的小脏脸,不知怎的想起前世青云门大变那一日,小凡决绝的离开时孤单落寞的背影。   他一点一点擦掉小凡脸上的泪珠“男子汉大丈夫,以后如果我不在你身边你不要这么总哭了,会被别人欺负。   张小凡抹着泪,“我们都会好好的”他从怀里掏出林惊羽的长命锁,红着鼻子郑重的挂在他的脖子上“老人们说戴长命锁都是有福气的,你爹娘特地去给你买的,一定保佑你好好的活着。”   林惊羽摸着长命锁细致的花纹,爹娘温柔的笑脸在脑海浮现。村子里大多数家里都买不起长命锁,但他刚生下来时奄奄一息,差点活不了,爹娘担心他,当了家中好多东西才给他打了一把小小的银锁。   睡意昏沉,恍惚的意识里他想起师傅手把手的教他挥剑,想起那日青云大殿的分离,想起在青云山的每一日,不知怎么心下平和起来,随时会降临的死亡和躯体的痛苦似乎也不那么可怕了。   忽醒忽睡的世界里不知道过了多久,林惊羽蜷缩在冰冷干硬的土地上,体温渐渐下降,嘴唇冻得发紫,只有旁边那个小小的身躯紧紧抱着他,传给他一丝温暖。   “惊羽,惊羽,你醒醒,你醒醒”张小凡在他耳边低声的唤他“你看看他们是不是青云山的仙人。”   林惊羽试了好几次才微微的睁开一条缝,天光微微发亮,只看到一团模糊的青影,青灰的脸上闪过一抹微不可变的喜意,他张了张嘴,却发现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   而张小凡却是懂了,窜出去一路小跑,又回过头来对他一笑,笑容里满是温柔安慰之意,林惊羽心中一松,刚要对他回以笑意,就见张小凡瘦弱的身子被一道红光猛的击到树上。   血肉撞击的沉闷声响如同炸雷一般在他耳边响起,他亲眼看着张小凡的身上喷出一道血雾,而后软软的,软软的跌在地上。   周围的情况很乱,兵刃打斗的声音,生死一线中几道剑光的纠缠。   可林惊羽什么都看不到听不到了,他是那么恐惧,就像心被人活生生的从身体里掏出来,徒剩一个空壳。他慢慢的,用早已麻木冰冷的身躯一点一点匍匐着爬过去。   “小凡”   “小凡”   “小凡”   张小凡像一片轻柔的羽毛轻飘飘的躺在他的怀里,湿漉漉的黑眼睛温顺的看着他,满满的都是依恋的深情。全身的肌肉猛烈的抽搐,嘴里不断流出温热的鲜血,染红了衣衫,浸润了冰寒的土地。   “别,别,求你……”林惊羽从没有如此惶恐无助的时刻,颤抖的手掌徒劳的按住不断往外冒的鲜血。张小凡还是看着他,但睁着的眼睛逐渐失去神采,生命一点一滴从他年幼的身体流逝,痛苦的张开嘴想说什么,却溢出更多的鲜血。   记得又如何,重生又如何,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不管是他修炼有成,还是灵力全无,他从没能守护住他。   我以为,老天你让我重生这一次,是想让我改变破裂的人生。可我还是救不了父母,救不了全村。好,我认命了,我妥协了,我不去报仇,不去青云,远离所有纠纷,以为我和他至少还能平安和乐的过这一生。   我以为,我以为,全都是我以为!   林惊羽颤抖着把身上的长命锁拿下来套在张小凡的脖子上,喃喃的紧紧的抱着他的身体“我不要了,我不要了,我都不要了,我把我的长寿,我的福气,我的好运,全都给你。”      ☆、再入青云      萧逸才在道玄真人座下已有百年,造诣深厚,为人含蓄深沉,全门上下心里都清楚待道玄真人羽化归仙,他便是下一代的掌门。故师尊也有意历练他,经常派他外出游历,将来好执掌青云。   这次他去南方巡游,只是例行查探,无甚大事,谁知回来的路上竟得知魔教妖人在一方小岛上聚众擒一奇兽。他虽偷偷前往,奈何魔教主要头领都在其中,他势单力薄,只能暗暗窥视。却无意中发现鬼王宗的护法青龙不知为何孤身离去,且向青云方向而去。   这还了得!他暗中跟随,终于和宋大仁在一树林中困住青龙,眼看就要抓住他,谁料突变横生,青龙这无耻之徒竟捉了一孩子当人质,趁机逃窜。   他俩心中无奈,带了另一个孩子准备回青云再仔细调查,等到了青云山脚才发现青云山下的小村庄居然人烟全无,只多了几十座坟!问那个小孩他只闷不做声,途中还趁机溜走。   按说是要去找那小孩,可事态紧急,萧逸才只能先上山回禀消息。师尊大惊,唤来几位真人商讨,他也在一日清晨下山准备仔细探查。   可没想到青龙如此胆大包天,居然就在他青云山上杀人!还是两个小孩子!   “魔徒!”萧逸才大喝一声,七星剑应声出鞘,剑身清亮如秋水,霎时间天地剑光四溢。而青龙形若狂魔,带伤之下孤身遇敌仍不露分毫怯意,周身红光大震,目光狠决,招招取命,竟是不要命的打法。   萧逸才一时应对不及,不小心为他所伤。而青龙双脚一蹬身旁古树,借力极速冲去,手中赤云扇直指萧逸才面门,萧逸才一惊,慌忙侧身退后一步。   可青龙攻势不变,双目圆睁,竟还往前。萧逸才一回头心中大震,原来青龙刚刚那一招不过是逼他移位,趁他转身竟仍要取他身后小孩的性命。   萧逸才即刻反身,手持七星剑刺上前去,可他终究是慢了一步,那小孩呆呆的抱着同伴的身体,完全不知躲避。   电光火石之间,一道金光疾驰而来,从青龙身上穿身而过,青龙本就有伤,一击之下嘭的在地上摔出几尺,呕出一口鲜血。   “苍松道人!”萧逸才一见来了帮手,心中大定,快身向前即要擒住青龙。不料一道黑气猛的袭来,顷刻之间萧逸才被硬生生逼退几步,忙捂住口鼻,待黑气散尽再要去追时,早已没了踪影。   萧逸才暗哼一声,反身收剑,想和苍松道人商量一下,这魔教如今行事甚是古怪,不得不防。   可他一转身,就见那个还清醒的小男孩死死的拽住苍松的衣角。   “师父!师父!”那个孩子脸色惨白,两只脏兮兮的小手抓着苍松道人的衣服,趴在地上哀哀的唤他。苍松听他所唤心念一动矮下身来,单手托起他的后背。   林惊羽满面泪水,像手足无措的孩子终于见到可以依靠的人,毫无顾忌的嚎啕大哭“师父!师父你救救小凡,求你救救他,他快死了!求你了师父!”他哭的那么凄惨,全心的信任,像抓到救命稻草一般使尽了全部的力气哀求。   他曾恨过苍松,恨他为什么背叛青云,恨他教了他多年的世间大义却自己背弃,他恨,他恨,他在梦里无数遍的质问他。可在此刻,林惊羽才发现,无论他做了什么,他还是把苍松道人当成他心中最亲最爱最值得信任的的师尊。   萧逸才奇怪的看着苍松道人和林惊羽,有点摸不着头脑,苍松道人何时收了这么一个小娃娃当徒弟,他怎么不知。而且如果真是苍松的徒弟,也不至于沦落到在外游荡被青龙抓到。   “他说的是谁?”苍松微微皱眉。   “应该是这个孩子吧”萧逸才手指向张小凡,面露同情之色“他们俩就是我说的两个小孩,这孩子被青龙所伤,怕是活不久了。”   苍松上前一看,那孩子浑身血污,面色青白,更兼气若游丝,已在生死一线之间。他蹲下身来,右手抚在张小凡胸口查探伤势,突然间神色一变又很快收敛。封住张小凡全身各处大穴,以真气注入他体内。眼神一转,干脆利落的道“我带这两个孩子回去救治,你去禀报掌门。”便立刻抱起他两人,向龙首峰而去。   风在耳边尖锐的划过,和他前世无数次御剑飞行的感觉毫无分别。林惊羽伏在苍松背上,在张小凡耳边低声呢喃“快到了,小凡,小凡,马上就到啦,你乖乖的,马上就好。”   即使他旁边的那人全无反应,他还是不停的说着,仿佛真的与他心意相通,却终于在看见龙首峰的那一刻昏了过去。   龙首峰的弟子虽不是最多,但也有百余,各个弟子层次不同,有强如如齐昊一般已至玉清境第八层,也有刚刚入门的。此时门下众人都已起床修炼,许多低阶的弟子还没到火候修炼功法,就在外练一些基本功。   眼见师尊今日清晨就早早出门,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又急匆匆的回来,还拎了两个昏迷不醒的孩子,当下都好奇的很。但苍松一向御下极严,对他们这些弟子也很是严厉,此刻见他神色严峻,步履匆匆,都不敢上前询问。   苍松快步走进自己的房间,把手中的两个小孩放到床上,回身锁上房门,扬声对外面的弟子吩咐“你们都下去,没有我的吩咐不要让别人进来。”   “是,师尊。”门外两人异口同声,虽然有些莫名,但还是一同离去。   待脚步声逐渐远去,苍松把手伸进张小凡的怀里,掏出一颗暗红的珠子。   “噬血珠”苍松的脸上露出一抹狂热的笑意,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他当日多番周折设计普智,就是想得到这颗噬血珠练就魔功。谁知那臭和尚竟那般难对付,用了七尾蜈蚣还毒不倒他。   他今日下山就是听了萧逸才说的事情心中疑虑,准备下去一探究竟。可当他伸手去探那孩子伤势,却隐隐有种功力被吸走的怪异感觉,带回来一看,果不其然就是噬血珠。   他把噬血珠藏进袖中,心情大悦,微微笑着才想起来还有两个孩子躺在他床上。   他凑上去仔细查看,发现张小凡胸口上的血口几乎跨越了大半个身子,但伤口虽深,却不致命。忖量片刻,心里明白了。怕是青龙那一下把这小孩打伤出血,噬血珠吸了他的精血认他为主,青龙又使得同是邪物,两股力量相争,才让这小子躲过了致命一击。   苍松看着奄奄一息的张小凡,不知怎的心底突然涌上一层不安的情绪来,盘坐在张小凡旁边,屏气凝神,耗费自身功法给他救治。虽然张小凡被他暂时保住了性命,但这样的伤口对他一个小孩来说也不是能够承受的,他以真气注入张小凡体内,周身循环两周天,保住他心脉。斟酌片刻又从暗室的夹层取出一颗药丸给张小凡服下。   等忙完了他擦了擦头上的冷汗,才有功夫顾上一旁的林惊羽,竟发现他面色惨白,体温极低,竟似生了大病,气息微微,忙起身又给他施功。   苍松造诣深厚,真气雄浑,不过片刻林惊羽惨白的脸色便有些微好转,但仍在发高烧。   “来人。”苍松对外传唤一声。   “师尊,有何吩咐”齐昊远远的跑过来,他早就听一群弟子同他说师尊的异状,心下担忧,又不得而入,故一直在院门处等待。   苍松把门打开“你进去看看里面那个孩子,他发了高烧,你把他安置下来,熬些汤药给他喝,别让他烧坏了脑子。”   “是”齐昊答应一声,从他身旁走进去,见有两个孩子刚要询问,苍松手指向林惊羽“是那一个”   “那这个孩子怎么办?”齐昊担忧的看着张小凡。   “你给他包扎一下伤口也带他下去吧,记得一定要细心照顾,我已经给他运功疗伤,还给他服了金印丸,暂时没有性命之忧,静养几个月应该就没什么事了。”   “什么,金印丸?那可是师尊您寻遍各方,费尽千辛万苦才得来的救命之物啊。”   “勿需多言”苍松一挥袖,“我自有决断,你照做便是。”   “是”齐昊不敢再多说,先行抱着林惊羽向外离去。      ☆、祸事重提      这是一段漫长的安恬的睡眠,林惊羽什么也没有梦见,什么也没有挂在心上,只是沉睡着。他太需要睡眠了,短短的几天里他经历了人生各样的起伏,早已不堪重负。还好,一切就算没有变好,也没有再坏下去。   所以他一睁眼的时候心里很平静,只是身体补足了睡眠醒过来而已。但就在恢复意识的一瞬间,张小凡这三个字就突然的从沉寂的大脑里跳出来。   “小凡呢?”他拉住眼前的人问。   “你醒啦”齐昊笑眯眯的坐下来,手里接过一碗白米粥“放心吧,你的小伙伴没事,现在好好的躺在隔壁呢。倒是你一睡就睡了三天,肯定饿坏了吧,来,快吃。”   林惊羽脑袋还是懵的,听见他说话晃了晃脑袋,还是想掀开被子下床。   齐昊轻柔的摁住他,“行啦,我都说没事啦,你先喝粥,待会再去看他好不好?”   林惊羽歪着脑袋想了想,肚子就咕噜一声叫出来替他做了回答。他也不尴尬,慢动作的揉了揉肚子才清醒过来,微微笑了的接过碗来往嘴里填。   “我还要吃”林惊羽咕嘟嘟几声一碗粥就下了肚,把空碗往齐昊跟前一送。   “呦,你这小子还挺不客气的嘛。”齐昊摸了摸他的小脑袋瓜,乐呵呵的同他说笑,出门又端了一碗白粥。   “不过这一碗吃了可不能再吃了,你躺了这么几天肠胃虚弱,吃多了不好。”   “嗯”林惊羽乖巧的点头,刚刚是饿的太凶才几口就吃完了一碗,还没品过味来。现在肚子里暖融融的,舒服很多,这一碗他也就没那么急,拿着勺子不紧不慢的一口一口的舀着细细品尝,但小嘴里还是塞的鼓鼓囊囊的。他又生的好,皮白肉嫩,还没长开的少年模样煞是可爱。   齐昊虽然是大弟子,但平日里主要精力都用在修炼上,和师弟们亲密接触的机会不多,便是有,也难得有这样年纪小小的,此时是越看他越喜欢。“好吃吗?”   “嗯,好吃。”林惊羽笑着向他点头,接嘴道“不过没有小凡他娘亲做的好吃,以前我每次去,她总会给我做好吃的,还会给我糖。”他说着说着神色变得暗淡,舀粥的频率也慢下来。   齐昊见不小心勾起了他的伤心事,忙转移话题“是吗,那我可要叫厨房的师弟好好改善一下厨艺了。对了,等你喝完粥记得出去走走晒晒太阳,下午跟着我出去。”   “出去?”   “嗯,真人们有事情要问你,但你这几天一直在睡就耽误了,刚好今天他们都在通天峰上议事,正好带你过去。”   齐昊温和的注视着他“到时候去了不要害怕,真人们都是好人,只是有点严肃,他们问什么你乖乖回答便是了。”   “嗯”林惊羽认真的点点头。   陪了他不多会齐昊就走了,最近青云山下的一系列事情大家都已经听说,推断不出魔教的真实意图,虽不致人心惶惶,但私下胡乱猜测的人也不少,齐昊要忙的事自然也多起来。   林惊羽吃完粥,又在床上坐着休息了一会才爬起来,床头放了一件龙首峰弟子的统一服装,他穿起来有些大,但也还将就。   他推开门,四周巡视一番,发现这里是前世齐昊自己单独住的院子,环境清幽,没什么人来往。   熟稔的走出去,没有再多观察,转身走到隔壁的房门口,敲了几下没人应,便自己轻轻的推门而入。房里的摆设与他自己躺的那一间没什么区别,东西很少,应该是临时收拾出来给他们住。   他慢慢的走到床前,张小凡就安静的躺在上面,上身□□,用干净的白布绕了很多圈,没有血液渗出的痕迹,应该是不久前才换过。   林惊羽也没有试图唤醒他,只安静的坐他边上,小凡的面色好像好了一些,双颊带着淡淡的红润,只是瘦了不少,原先有些圆鼓鼓的小脸露出棱角,看起来倒像是大了几岁。熟门熟路的打了水,湿了毛巾细细的帮他擦脸,再偶尔把被子往他身上拉一拉,心中突然感到无比的平和。   这样的时刻以前并不多,前世他总是半夜在噩梦中惊醒。想象中的杀害他全村仇人的脸,每天晚上都不一样,但都同样古怪丑陋,让他日日夜夜难以安眠,拼死一般鞭策自己。唉,到头来不过是个笑话。   “惊羽,你在里面吗?”齐昊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嗯”他走过去开门,“有什么事吗?”   齐昊拉着他“师尊知道你已经醒了,叫我现在就带你过去。”   “好”林惊羽答应一声,反身关上门就乖乖的拉着齐昊的手。   齐昊把他抱上剑身,安抚的拍拍他的肩膀“你别怕,别往下看。待会搂着我的腰就行了。”   林惊羽形式上的点点头,心中不以为然,他前世早就不知道御剑飞行多少回了,怎么会害怕。但他现在在别人眼里只不过是个十多岁的小孩,还是要装装样子,路上乖乖的搂着齐昊的腰,看着路过的云朵发呆,齐昊也只以为他害怕,不敢喊出来罢了。   齐昊御剑极快,龙首峰离通天峰又相对而言比较近,很快就落了地,周围的景物也没什么变化,百年如一日的云雾飘飘,仙气熏然。   “各位真人,弟子已经把人带到。”林惊羽原本还在走神,这一下才回过神来,松开齐昊的手,对上面前七人的目光。这一次七脉首座尽数聚齐,前一世他没有见到的水月大师也穿着一身道袍端坐在椅子上。   林惊羽也不乱看,低下头,直直的走到七人面前,扑通一声跪下来,眼圈不由自主的红了,恭恭敬敬的磕了个头。   “好孩子”道玄真人双眼温润清亮,向他挥手示意“你起来吧。”   林惊羽看着地上的青石板不吱声,也不回应,只跪在地上不说话。   道玄真人轻叹一口气,看向站在旁边的萧逸才,道“这件事是你先发现的,到底情况如何,你给他们说一下。”   “是”萧逸才答应一声,站到林惊羽的旁边“弟子那日匆忙赶回禀报事情,路过山脚村子的时候觉得有些奇怪,便进去瞧瞧,谁知竟发现整个村庄人烟全无,满地鲜血。再往里走,就看到了几十座坟,全无声息,已是成了一座死城。”   其他几位真人虽有耳闻,听到此处也不由得露出震怒之色。青云门一向与山脚下的村庄相处和谐,村民也经常给他们提供一些木柴之类的生活用品,世代如此,千年之来从未遇此惨事,何况还是在青云门眼皮子底下。曾叔常开口问道“难不成这整个村子都被灭口了不成?”   “弟子不知,因为坟墓弟子不便挖掘,所以也不知具体人数。”   曾叔常想了想觉得不对,又开口道“但如果是都被灭了口,难道杀人的人还会给他们造坟?毁尸灭迹也不是这样的道理,是不是还有其他活口,你们没发现而已?”   萧逸才正要回答,沉默不语的林惊羽突然开口道“死了,都死了。”      ☆、青云大殿      经林惊羽一言,众人一时目光又都纷纷转向他,而他面如死灰,微微昂着头,双眼空洞无神,似乎陷入了深沉的回忆“全村二百四十七个人,除了我和小凡,全死了。”   “你怎的知晓?”水月大师细细的柳眉轻轻一挑,疑惑的开口问道。   “四十二户人家,四十二座坟,是我和小凡亲手埋的。”   一石激起千层浪,听及此处,即使是几位修为高深的真人也不由齐齐变了脸色,水月大师不可置信的开口“你,你们俩个小孩子埋的?”萧逸才之前向他们提过,林惊羽口中的小凡比他自己年纪还小,两人都不过十余岁。   林惊羽惨然一笑,张口欲言之际,对上其他人惊疑不定的目光突然愣怔了一下,双眼恢复了清明。先前与他稚嫩面孔格格不入的颓败表情渐渐转为伤心,红了眼圈吧嗒吧嗒的哭起来,“我,我当时也不知道怎么办,可我找不到其他人。爹,爹娘以前教我人死了一定要入土为安,不然就,就会变成孤魂,孤魂野鬼,呜…如果我不埋了他们,就没人埋他们了…”说到最后涕泪交加,一边哭一边打嗝,偶尔露出的眼神也是满满的惶恐不安。   “哼”水月大师面若冰霜,气愤的一拍扶手,精致的面容染上冷酷痛恨之色,“依我看这事定是魔教所为,村民无知,不知道怎么惹了他们。说不得是瞧我青云不顺,拿百姓撒气。何况那些人向来无恶不作,每次与我正道相争总要殃及无辜之辈,什么事做不出来,屠戮手无寸铁之人也不是没做过。”   其他人听罢也觉有理,萧逸才先前就是发现魔教活动才回山禀报,确实比较有可能,而且山下村民都只是平凡之人,哪会惹来如此残忍血腥之辈,竟做出屠村的事来。   众人纷纷被转移注意力,现虽无明确证据,但心中都认定是魔教所为。将林惊羽先前的惊人之语不放在心上,只认为是两个孩子情深意重,不忍父母曝尸荒野,原本的小小疑惑不知忘到哪里,反而更生爱怜之意。   林惊羽听他们揣测也不出声反驳,只跪在地上呜呜的哭,泪眼朦胧间偷偷瞥了一眼,见道玄真人神色不变,同他人一起淡淡瞧着他。而后疑惑的扫了他片刻,开口问他“那你可知那青龙为何非要杀你?”   林惊羽一边抽抽搭搭的流眼泪一边强忍着哭意断断续续的说“我,我也不知道,那个人非要抓我当他徒弟,我不想,趁他不注意就跑了。”   在场的都是七脉首座,目光如炬,早就看出林惊羽天资过人,根骨奇佳。此刻听他言说连魔教护法都要收他为弟子,面上虽不说,但心底不禁暗暗生了想法。   矮胖的田不易上下打量他,“那你为什么不肯当他的徒弟啊。”   “哼”林惊羽气鼓鼓的瞪大了眼睛“他好端端的就抓我,还欺负我,一看就不是好人,我才不要当他徒弟呢。”   这话分明就是童言无忌,无甚道理,却是说在了各人的心坎上。   田不易笑呵呵的对道玄真人开口“掌门,我看这小孩也无处可去,既然他不愿入魔教,我们青云门便收了他吧。”其他几人一听也纷纷附和。   道玄真人沉吟片刻,岿然不动,神色不明的盯着他,带着隐隐的审判意味“你们全村都死了,你和那个小孩是怎么逃过去的?”   林惊羽对上他的视线,眼神坦坦荡荡“我也不知道,那天早上一醒来就发现我和小凡躺在村外,回去之后才看见村子里出事了。”他这话说的无半分虚假,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屠村那晚他都是稀里糊涂的睡过去的,后来听闻事情真相也只是从焚香寺和尚的转述中得知。   “那好吧,此事还需仔细调查。”道玄真人把目光从他身上移开,看向两旁的其他六脉首座“你们有谁想收这孩子的吗?”   田不易早就等的心焦,闻言立马开口,“我看…”   “你那天见我为什么叫我师父?”一直默然无声的苍松突然出声打断了田不易的话,毫不留情的把田不易堵了回去。田不易肥胖的脸气的发红,不屑的向苍松翻了个白眼。   林惊羽不好意思的摸摸后脑勺,眼中茫然无辜“我也不知道,当时小凡伤的很重,我被吓到了,一见到您就不自觉叫出来,感觉好像在哪见过您似的。”说完微微红了脸,表情腼腆不安。   他这理由听起来很是牵强,但苍松却点了点头,侧身对道玄真人道“我也觉得与这孩子甚是有缘,就让他到我龙首峰如何。”   道玄还没点头,一旁的田不易嗤笑一声“我看这全天下资质好的弟子全都跟你有缘。”他二人虽不致不和,但口头上的唇枪舌剑向来不少,众人也只当没听见。   但既然苍松真人这么说了,关键是看上去还你情我愿的,其他人虽然舍不得林惊羽这块美玉,但也不好再说什么,掌门也点了头。   林惊羽见气氛缓和,苍松也面露得色,赶忙趁热打铁,露出一个的可怜巴巴的表情“那师父,您能也收了小凡吗?”   “他?”苍松回神想了想,看着林惊羽不说话。   林惊羽急了,啪的对着苍松磕了个头,“师父,你就收了小凡吧,小凡如今和我一样孤苦无依,身上又受了那么重的伤,到现在还没醒过来,如果师父您不收他,他真的是无处容身了。”   水月大师瞅了苍松两眼,面露讥色“不就多收一个徒弟嘛,值得这般犹豫,我看人家两个孩子情深义重,想待在一起你又何必把他们分开。”   “行了行了,你跟他一起留下,现在也没什么事,你回去吧。”苍松本来心中不大情愿,但被水月暗讽,林惊羽又跪在他跟前不停磕头,也只好顺势而下。   “嗯,谢谢师父。”林惊羽破涕为笑,站起来给他们几个行了礼,没等几人说话就自顾自的转身欢快的一路小跑出了大殿。   青云门虽门规森严,但也不是不通情理之处,几位真人也心胸宽广,见他露出儿童的顽态来,也不以为杵,反而觉得可爱,可惜没能收入自己门下,向掌门拜别后就各自离去。   苍松也正要离去,道玄真人示意让他留下,若有所思,踱了几步才缓缓开口道   “苍松,此子天资卓越,若能好好培养定能成为我青云栋梁,只一点,慧极必伤,我看他小小年纪便思虑深沉,又遭此大变,以后恐为己所累,走了弯路。不得只求修炼进程,平日也要多疏导。”   “嗯”苍松点头。   而林惊羽跑出去之后,站在门外后怕的拍了拍胸脯,刚刚一不小心想起以前的事,差点失态,要是被真人们发现不对劲,对他产生怀疑那可就不妙了,如今看来还是不要太过招摇为好。   唉,刚刚又是求情大哭又是装可怜的,他活了这么些年,顶多幼时对爹娘做过,现在猛然又做小儿之态,觉得鸡皮疙瘩直起。   齐昊远远的看到他迎上来,端正的面庞上满是笑容,喜爱的牵着他的手道“哎呀,真好,这下你可真是我小师弟啦。”   林惊羽傻呵呵的点头“嗯呐,那以后你就是我大师兄啦。”前世齐昊便对林惊羽照顾颇多,所以林惊羽对他没有一点拘束。   两人又像来时一般御剑回去,不过片刻便又回到了龙首峰,途中两人欢声笑语,不必多言。   到了龙首峰之后,二人便下剑慢走,齐昊微微弯下身来,一边走一边指着整齐的两排房屋问他“惊羽,要不要去跟师兄们打个招呼,师兄们都还没见过你呢。”   “不用了,下次吧。”林惊羽摇摇头,心里惦念着张小凡,看也不看那些屋子一眼。   “嗯,好吧,不过你这衣服着实大了,我让别的师弟再给你做一件,过几天再送给你。”   “还有小凡的。”林惊羽抬头认真的提醒他。   “好好好,我没忘了你的小凡,只是他伤还没好,不着急。”   两人此时已经走到小院前,见有一人从小院里走出,神色焦急,一见他二人便急匆匆的跑过来。   “怎么了?”齐昊走上前询问。   “我也不知道”那人喘着粗气困惑的挠头“我正给那个小孩换药呢,没想到他突然就醒了,还没来得及说话,结果他一见我就大叫一声钻到床底去了,怎么喊他也不应。”   “什么?”林惊羽闻言大惊,甩下齐昊的人大步冲进去。      ☆、龙首峰      林惊羽一脚踹开门急急的冲进去,床上果真被褥凌乱,没有半个人影。   “小凡!小凡!”   床底咕咚一声巨响,他一听心里发急,趴在床沿朝里一看,果然有一个小小的身影蜷缩在黑暗的角落,他小声喊了一句“小凡,你别怕,是我回来啦。”   里面的人并不应声,仍躲在里头一动不动,过了片刻才小小声的唤他   “惊羽”   林惊羽向里爬了几步,伸手抓住他往外拉“哎哎哎,我在这,你别怕,我回来了。”   被他拽住里面的人也没反应,不挣扎也不配合的乖乖的被他拉着,但林惊羽现在力气太小,使了吃奶的劲才把里面同他一般大的张小凡拽出来。   可等把人拉出来一看,张小凡痛苦的蜷缩着身子,面白如纸,额上冒出豆粒大的冷汗,消瘦的小脸上尽是痛苦扭曲之色。身上那道面目可憎的伤口重新崩裂,鲜血直流,染了大半个身子,拖行的地上也满是血迹。   “小凡!”林惊羽满眼赤红,焦灼如百蚁蚀心。   身后被忽略的齐昊快步走开,一见这情状立刻从怀里掏出一个瓷瓶取出一枚药丸给他服下,从床上拿下散落的绷带和伤药立马给他包扎,转头扬声到“快来帮忙!”   而那个原本只是来换药的弟子傻愣愣待在原地,听齐昊唤他才回过神急急忙忙的过来给齐昊搭手。   不知为何,已经处于半昏迷的张小凡,迷迷糊糊的感觉到眼前多出来的两个人影时,不自主的瑟缩了一下,又很快被三人拉直身子。   情况很坏,小凡的伤口刚刚开始愈合,现在再度裂开更是一发不可收拾,一直在流血,换了好几轮的绷带才没有血迹印出,夜里开始发烧,嘴唇发干起皮,不断地说胡话。苍松也被惊动,要入眠之前特地过来又给他施了一次法才离去。   林惊羽真真是心如刀绞,趴在床边照看他一夜未眠,除了不时的给他喂水换毛巾之外别无他法,一直到第二天天微微亮才开始又退烧的迹象。   “师弟,要不你先去休息吧”齐昊见他如此也心中担忧,“你放心,我就在他旁边守着,一醒我就去叫你。”   但他哪有睡觉的心情,坚持要守在他身边,饭也不肯吃,眼睛动也不动的观察着张小凡的情况。其他人拿他没办法,但幸好下面的情况没有再恶化,张小凡睡得很安稳,傍晚悠悠醒转。   一睁眼看见陌生的房顶反射性抖了一下,但耳边立刻就传来林惊羽熟悉的声音。   他偏过头,林惊羽正看着他,脸上露出浅浅的笑容。“你别怕,我在这呢。”   吊着的一颗心就这么放下来。   林惊羽给他小心喂了些粥,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慢慢说着话。看见齐昊进来的时候张小凡还是愣了一下,对上林惊羽和善的目光才放下心来。在他指引下乖乖的打了招呼,齐昊也挺喜欢他,但因为事情繁忙,同他们说了两句便走了。   林惊羽有些莫名的,“小凡,你昨天为什么那么害怕啊?”   张小凡微微红了脸,“我一醒过来人昏昏沉沉的,脑袋不清醒,就发现自己在一个陌生的屋子里面,还有一个不认识的人,还以为是被那个要杀我们的恶人抓到了。”   “是我不好”林惊羽看了他一会,才轻轻的对他说道“我不该让你一个人待在这个地方。”小凡又不像他是重生而来,对一切事物都以知根底,为他所累不说,重伤醒来身处异地,唯一认识的人又不在身边,自然惊慌不已。   他对上张小凡充满信任的眼神“你放心,我们现在是在青云山上,山上的真人们已经答应收留我们,那个恶人再也不敢来追我们了,他们都是好人,你不用害怕。”   张小凡点点头,突然又像想起什么似的强硬的就要坐起身来,神色惊慌,手胡乱的在被子里摸索着什么,嘴里嘟嘟囔囔的念叨着什么珠子,我的珠子呢?   林惊羽哪还敢再冒险一回,一上手就把他扳回床上“你找什么呢?别乱动,我帮你找。”   “就是,就是一颗这么大的,红色的珠子啊,我之前就放在怀里的。”他双手比画着,焦急之色甚深,显然是重要物品。   但张小凡身上受了外伤,包扎的时候肯定要把衣服脱下来,珠子又是放在怀里,他又昏迷了好几日,破了的衣服早就被扔了。   “红色的珠子?”林惊羽脑中灵光一闪,登时脸色就难看起来,说话的语气也变得不好“你从哪得来的什么莫名其妙的珠子?”   “就,就是,我随便在路上捡的。”   “既然是路上捡的,丢了就丢了吧,我过会去问问师兄他们,找不到就算了,省的麻烦。”   张小凡还想再说什么,但一看林惊羽难看的脸色又憋回去,心有不甘但也不再说什么。   话虽这么说,林惊羽还是特地抽了空去寻,齐昊说根本没有见到,扔掉的衣服里也什么都没有。他虽心存疑虑也没有办法,珠子容易滚落,指不定是什么时候就丢的。想来张小凡这时候才发现丢了,约莫也是丢在青云山上。被发现一定会禀报掌门,不至于落在魔教之人的手上。起码比在张小凡手上好,这噬血珠阴邪至极,以他人鲜血供养自身,使用久了,人的心志也会受其影响,前世张小凡堕入魔教怕是也有它的原因。   接下来的一段日子林惊羽都是陪着张小凡度过的,小凡的日子很难熬,睡着了还好,但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伤口的疼痛,身体自然不会好过,却又只能躺在床上,动也动不动,站也站不得。他却总是很乖,喂他吃饭他就吃,跟他说话也从来不会不搭理,换药的时候也从来都是自己咬牙硬抗。   林惊羽虽然忧心,却别无他法,向其他人借了几本有趣的民间杂书读给他听。张小凡这方面接触甚少,以前读的书大多都是四书五经一类的题材,内容生硬无趣,先生又管的严,很是不喜。乍然闻及世间竟还有如此多的奇闻异事,珍奇异兽和仙妖侠怪,听的津津有味,日日如此,也稍减烦躁之意。   “鲸鱼者,海鱼也。大者长千里,小者数十丈。其雌曰鲵,大者亦长千里,眼如明月珠。 ”   “等等,惊羽,你说那种鱼叫什么?”   林惊羽把书摊在膝上“鲸鱼啊,怎么了?”   “惊羽?鲸鱼?”张小凡噗嗤一声笑出来“它的名字跟你好像啊,好想去见见它长什么样,说不定跟你长得挺像的。”   他翻了个白眼“臭小子,你反了你了,我是人,它是鱼,怎么可能长的像。”   张小凡却是对它真起了兴趣,缠着他问来问去“惊羽,世界上真的有这么大的鱼吗?”   林惊羽耸了耸肩“既然书上说有应该是有的吧,而且好像确实有住在海边的人见过它。”   “那你知道海在哪里吗?”   他从脑海里搜寻一番,诚实的回答道“没有,只好像听人说起过在很远很远的南方有,大雁都要飞半年才能到。”   “那等我们以后长大了,我们去那里好不好?”   “好吧”林惊羽看着他期待的小模样无奈的点点头   “嘻嘻,等我们以后学会了御剑飞行,身上再带很多很多的干粮,一直飞啊飞,飞啊飞,飞到海边去见它好不好?”一边说还一边兴奋的手舞足蹈,惊羽赶忙应口“好好好,你说怎样就怎样,你别乱动了,再动伤口又要裂开。”   “才不会呢”张小凡心情很好的咧嘴笑“师父都说我伤口已经开始长肉了,叫我不要再闷在屋子里了多去院子里坐坐呢。”   原本新来的弟子是应该和其他人一起住在那两排统一的屋子里,可张小凡身上有伤,不便移动,齐昊又甚是喜欢他俩,便索性让他二人在他的小院里定居下来。   这期间苍松也来看过他们几回,没说什么也不常笑,张小凡对这个突然多出来的师父不敢造次,每次都战战兢兢的。但见他都只是询问自己的伤势,林惊羽又总是说苍松的好话,说要不是师父当日赶来救他们,他们都要被那恶人杀死,还把他们都收入门下不至于让他们无处可归之类之类的,时间久了自然也没那么害怕,虽然当面还是结结巴巴的说不出话,但总算背后敢提起他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呜,为什么手滑,还要奋斗下一章~~还有我的笔名,自己想了一个现在又觉得好难听,赶脚我又要随便起一个的节奏,让我再想想~…   ☆、入门      张小凡确实在屋子里闷的太久,他正是爱玩好动的年纪,因为身上的伤硬生生躺了将近一个月的床。所以即使只是让他坐在小院的躺椅上吹一吹微风,也是开心的不行,仿佛重新认识天地一番。   林惊羽则就在院子里练一些扎马步之类的基本功,他现在身子不甚强健,要好好练习才能打好基础,因为前世也经历过这样的过程,所以也不觉得吃苦。而张小凡更是从没有接触过武艺,新奇的很,看一小会就要给他叫好。齐昊大多数时候要么是待在房间修炼,要么是出去处理事情,与他们接触不多,所以这方小小的庭院里,没有娱乐,没有风景,只他们俩一个练一个看,意外的和谐。   不过苍松一开始便对林惊羽寄予厚望,又刚刚接手,倒是常常来这里给他教导剑法。林惊羽天资甚好,又活过一世,即使身体跟不上,心中也早有融会贯通之能,当然不会让他失望。   常人学一件新事物刚开始必定是难的,因为大脑和身体都对它不熟悉,即使再聪慧之人也要先进行生涩重复的记忆过程,等真正成为自身的一部分才能进入理解的阶段,进行自我发挥。而林惊羽一开始因为自身条件限制表现的不明显,但在师尊指导下练了一月后日进千里,苍松几乎喜若癫狂,直称奇才。   他自己倒是未觉什么大不了,不过成人重归稚儿学步,有何骄傲,只觉力不从心罢了,也因此更加刻苦修习。   而张小凡伤口一直在恢复,几月后便于基本生活无碍,但做这样高强度的练习却是勉强了,所以只从修习道法开始。苍松座下弟子众多,怎可能一一教授,只对于一些资质出众的和即将顿悟的弟子多做点拨而已,其他大多数都由年长的弟子代为传授。一开始为他入门已是难得,亲自为他讲解,让张小凡受宠若惊。   “蠢材!蠢材!”苍松活生生被气的要冒烟“你修行三月如今,连自身孔窍也不能修行自如,当真是闻所未闻,你是要气死我吗?”说罢头也不回的挥袖而去。   林惊羽也觉得有些奇怪,按说张小凡前世能在七脉大会上成为闯入四强的黑马,运气的成分自然是有,但自身实力也不可或缺,至少与陆雪琪那一战里,陆雪琪天资聪颖,修习道法多年,又得天琊神剑相助,便是他自己获胜的机会也不大。   但修行贵在刻苦,小凡性情坚毅,当年不过对普智一句诺言,便一直守着秘密,青云重压之下也不肯泄露,大成之日也并非绝无可能。   他走上前去,张小凡只低头低头不语,抚慰的轻轻搂上他的肩膀“小凡,不要伤心,师尊只是一时之气而已。”   “没事”张小凡露出一个艰涩的笑容来“我只是突然想起了夫子”   “夫子?”林惊羽愣了一下“你是说草庙村的夫子?”   他颔首默认,不知怎么居然真的笑起来“你没有觉得他们很像吗?都是对我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气鼓鼓的就走了。”   “是啊”林惊羽想起那个小老头的模样也不由得笑起来。其实他挺不喜欢那个小老头的,古板的可以,成天子曰子曰的,但他早就学会怎么躲避惩罚,哄得他开开心心的自己好溜,只有张小凡才总是傻乎乎的惹那个老头生气。不过那个老头也肯定不知道,他生病的时候每天在他家门口塞两个鸡蛋的人会是那个他一向最看不上的学生。   往事如流水般从眼前崩腾而去,前生往事,尽成浮云。两人同时沉默下来,过了片刻,林惊羽转过身“那你还记得先生教过的吗?大直若屈,大巧若拙,大辩若讷。修行也是一样,重剑无锋,大巧不功。顺其自然就行了,修行虽不易,但只要你心志坚定,不为外界所动摇,时候到了自会有所成,不必急于一时。”   张小凡也抬头对他笑“惊羽你放心吧,我没有那么容易受打击。不过你说话怎么像七八十岁的老头似的,尽说些我听都听不懂的话。”   “你个臭小子,现在也敢挤兑我了啊”林惊羽一撸袖子,“看我今天不好好教训教训你,你还不知道谁大谁小啦。”   “哎呦,哎呦,我错了,大鲸鱼,你放过我吧,大鲸鱼…”   “你叫我什么!”   “鲸鱼啊,你不是大鲸鱼吗?”   “你果然是最近过得太好了,不修理你看来是不成啦!有本事你别跑”   “哎呀,快跑啊,鲸鱼吃人啦!!”   这几月二人相伴,多有曲折,岁月艰辛,难得有如此轻松愉快的打闹时光,仿佛又回到了童真岁月。此刻终于放开胸怀,纵情嬉戏。身影相交之间,银色的长命锁携着深沉的期盼,在阳光下泛着跳跃的光泽。夕颜盛开,青鸟低鸣,难得的好时光。      ☆、三年   蓝天碧如水洗,悠悠飘着几朵白云,天气温暖湿润,偶尔有无名的鸟儿高飞而过。一座陡峭的悬崖边缘,周围大片区域地势平坦,少有灌木,只生的稀稀拉拉的野草,再远一些却长着一圈极茂盛的松柏一类的树木,高大粗壮,绿意葱葱,形成一道天然的屏障。   中间空地之上,渺渺站着两人,其中年长的那位身着深蓝道服站立一旁,身形挺拔,面容冷酷,看上去大约三十五岁上下,只一头黑发中掺了银丝,凭白苍老了几分。   “出剑要快,拿剑要稳,当力如山拔,疾如闪电,不可给敌人半分可趁之机。”   另一位正在舞剑的少年听到也不应声,挥剑更为迅猛,如行云流水,不带半分拖沓。剑身隐隐泛着绿光,一阵眼花缭乱的剑招之下,恍若周身着上一层薄如蝉翼的绿纱。一招完毕立刻身回原位平定心神,顺势收剑,但并不入鞘只将其倒提于身后。身形挺拔,姿态儒雅。   苍松总是冷冰冰的脸上浮现一抹微不可见的笑意,几步走上前,慈爱的赞赏道,“很好,你持这斩龙剑不过一月有余就能使得如此顺畅,所使剑招不仅没有错处,更有自身所悟之处,我果然没看错你。”   那个少年一身白衣,修长的眼睛灵动有神,更兼相貌峻朗,飘逸不凡,被师父如此夸赞也只是礼貌的笑笑,丝毫不露前世的骄矜之色,正是一世重生的林惊羽。   时光如梭,弹指一瞬,林惊羽在龙首峰上修习已有三年,此间身量渐长,身姿越发挺拔,眉目清秀,卓尔不群,终究却还未完全长成,带着少年独有的青涩味道。   苍松越看满意,道“既然这把斩龙剑你使的这么好,我便赠与你罢。”   林惊羽忍不住眉眼弯弯,莞尔一笑道“谢谢师尊。”   斩龙剑前世就跟着他,若说没有感情自是不可能,虽然已经猜到,但真的听到苍松赐剑,还是忍不住心底的喜意。情不自禁的拿着剑来回打量,修长的指骨轻轻拂过冰凉的剑身。   “师父”林惊羽抬头欲言,却见苍松目光愣怔,眼睛直直的穿过他,双眼无焦,像是透过他看向他看向另一个人似的。   他再唤一声,苍松这才醒悟,眼睛移向别处,又忍不住转回来,低低自语一句。   “师父?”他看着有些奇怪的师父,师父平日里不喜言语,性情冷酷,但教导他的时候却偶尔会走神,不自觉流露凄苦之意。   苍松轻咳一声“今日练完了就先回去休息,晚上不要忘了修习心法。”   “嗯”他点头准备离去,却又想起什么,继续道“师父,你能不能去看看小凡啊?”   “他?”苍松眼睛一瞄,“他到现在连玉清境第一层都没有练成,有什么可看的。”   林惊羽赶忙道“就是没有练成才要师父您去看的啊,小凡他虽笨了些,可性情坚毅,日日刻苦修行,从不间断,却至今未突破第一层,着实有些古怪,您去瞧一瞧他,说不得是有些其他原因。”   “其他原因?还能有什么其他原因,我看就是他愚不可及,没有修仙这条根,才会一事无成。”   “师父~~~”林惊羽黑了脸,呆立一旁,不继续说但也不离去,大有不答应就不离开的架势。   苍松无奈的看了他一眼“好了好了,这么大人了还像个小孩子一样置气,明天我去你们的院子。”   顿了顿无奈的摇头叹息道“人各有命,修道也不是只有努力便可成,根骨不好也不怪他,你平常多多指导他。我龙首峰那么多弟子,不多他一个,没什么容不下他的,不求他以后做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但至少出去别给我龙首峰丢人。”   “嗯”林惊羽歪头轻笑,行了个礼便拂衣反身而去,苍松在后目送他离开,他这徒弟早慧,小小年纪行为举止却总像个成人,虽有时会忍不住流露出骨子里的骄傲之色,但好在善于自制,不至于像当初道玄说的走上歧路去,反倒是情义之心太重。但好在张小凡以后虽估计没什么出息,性情确实极好的。   “小凡,小凡你在吗?”林惊羽一进院子就迫不及待的叫出声来,但一推开他的门却发现里面空荡荡,奇怪的皱眉,脑子一转,面露愠色,气势汹汹的转身就走,刚好在院门口撞见了回来的张小凡,一看他早上还好好的衣裳全是木屑泥土,火气更上涌了几分“他们是不是又使唤你去砍柴!”   张小凡见他面色不善,赶忙拍一拍脏兮兮的衣服“你别生气嘛,我反正也要去树林里练习,帮他们抱一些干柴也是顺便。”   “所以他们还顺便让你把柴劈了,再把水挑了是不是啊?”林惊羽心火直冒“他们就是看你老实,明明是他们自己的事情还故意使唤你,走,我带你去找大师兄!”他越说越气,抬脚就要拉着张小凡去找齐昊。   张小凡赶忙拉住他,在一旁陪笑“惊羽你别生气嘛,师兄们也没什么恶意,只是一些小事而已。”   林惊羽横铁不成钢“哼,什么小事,你再这样下去,他们以后都把事情推给你做,我告诉你,你以后不许再帮他们做事!听到没有!”   林惊羽本性也不是这么爱计较的人,但他前世与张小凡分离,几次都见田不易对张小凡又是骂他又是出手伤他,早就心中气愤。但当时无法替他出头,现在好不容易能照顾他,又总是见他被别人欺负,眼中哪里揉的了沙子。   “好好好,我知道了”张小凡赶忙点头,从怀里掏出一物来“惊羽,你看,这是我今天捡到的琥珀,送给你。”   林惊羽一个男子哪里会对这些漂亮的小玩意感兴趣,但被张小凡漆黑的眼珠盯着,也明白他是想转移话题,也就顺势接过来,一眼看去却真的被手中物吸引。此物通体荧黄透明,无半分杂质,中间裹着一只透明小虫,足节清晰可见,奇的是握在手中居然微带暖意。不知是何物品,却决不是琥珀。张小凡没见过琥珀,现在见这物形容像便以为是琥珀了。   林惊羽怕他伤心也不揭穿,“还真挺好看的,你从哪里得来的?”   他憨憨的挠了挠脑袋“我今天往林子里跑远了,差点找不回来,无意间在一块石头下面见到的,我就捡回来了。”   “挺好看的,你留着以后送给喜欢的姑娘吧。”此物虽无甚用处,大约也不名贵,却漂亮的紧,着实吸引眼球。   “我哪来什么喜欢的姑娘”张小凡红了脸,“送给你啦”   “真的?”林惊羽逗他“那我先帮你留着,等以后你遇到那个姑娘你再跟我要,省的没有定情信物人家姑娘嫌弃你。”   “哎呦你还说”张小凡像是有些气恼,脸颊气鼓鼓的“你要不要嘛,不要就算了!”   “好,我收下”他答一声就要往袖中一塞。   张小凡把脖子上的红绳取下来“你等等,用这个穿起来吧。”   林惊羽连连挥手“这不行,你爹娘留给你的,我不要,我用别的就好了。”张小凡家中贫寒,买不起长命锁,只以一根红绳替代。   “你就收下吧,你不是都把你的长命锁给我了嘛。”林惊羽见他神色焦急不似作伪,也只好收下了。   “对了,惊羽,我还有件事想跟你说”   “什么?你说吧。”   张小凡一下涨红了脸,支支吾吾的低低说了一句。   “什么?你再说一遍,我没听清。”   张小凡脸变得更红,简直变成了个红柿子,稍微提高了音量,“我,我好像到了玉清境第二层了”   林惊羽一呆,傻傻的盯着张小凡瞧,瞧的他都快恼了才反应过来,而后是狂喜,简直想把他抱起来往天上抛两下才好,可惜张小凡身量不比他矮,难以做到。但也丝毫不减兴奋,搂着他开心的哈哈大笑。   “惊羽!惊羽!”张小凡臊的脸都要冒烟,一个劲的推搡黏在他身上的林惊羽,但林惊羽平日里对他还有些师兄的姿态,此刻却是乐极了,怎么可能感觉的到,死死搂着他不放。   张小凡正要使劲,林惊羽却忽的放开他,似郑重考虑一番,而后满脸神秘,青涩的脸上带着故作成熟的表情“小凡,你现在长大了,是时候见识见识世面,走,我带你去。”说完之后还偷偷摸摸的环视一周,怕被什么人瞧见一样。   张小凡不知所以,一头雾水的被他拉着离去。      ☆、醉酒      天色昏暗,蝶眠虫鸣之处,一个少年的身影举着一支摇曳的火烛,猫着腰犹疑的向地下轻喊“惊,惊羽,这样不好吧~~”   然而周遭环境太过静谧,即使他刻意控制了音量,还是隐隐约约的传开,惊的他不安的四处瞧了瞧,见无人在附近才微微放下心来,半天又鼓起勇气对里面的人说“惊羽,你快出来吧,要是被师父发现了,他会生气的。”   “生什么气啊,不让他知道不就行了。”一道清越的男声隔着地面闷闷的传上来,而后一阵瓷器碰撞的脆响,张小凡的心都要提到嗓子眼了,里面的人却磨磨蹭蹭,任他怎么唤也不理,半天才终于说“拉我上去。”   他早巴不得,忙趴下身子把手伸入地窖内,两手相牵,底下那人一使劲就轻轻松松的蹬上来。他刚想喘口气,怀里就被塞了一个冰凉的重物,散发着奇妙的惑人香气,张小凡戚戚的苦了脸“惊羽,要是师父知道我们偷喝酒,会骂死我们的。”   林惊羽毫不在意身上的脏灰,一搂他的肩膀把他跌跌撞撞的往前带“都说不用怕啦,师父不会知道的。这酒是三师兄下山的时候偷偷带回来的,藏在这儿还以为谁都不知道,嘻嘻,就算发现少了,谅他也不敢张扬。”   “惊羽~~”   “哎呀,怕啥怕,都说只有这一回了,快走!别磨蹭,再磨蹭天就亮了。”   张小凡苦兮兮的耷拉着脸,惊羽也不知道是哪根筋不对了,平日里挺正经的一个人,大半夜的非要带他溜出来偷酒喝,拦也拦不住。青云弟子虽有道有俗,可他们龙首峰的首座苍松道人是潜心道学,滴酒不沾,手下的人哪敢当他面喝酒,何况他俩还未到弱冠,真发现,还不知被修理成什么样。可林惊羽吃了秤砣铁了心,不管他如何劝都一定要出来。   二人寻了一处偏僻地方,林惊羽随意的往地上一躺,只张小凡还心有不甘的干站着,林惊羽见状把他拉下来“哎呀,行了行了,别板着脸了,今天我们小凡终于长大了,喝喝酒庆祝也是应该的。”说完就自顾自的灌了一口酒,但喝的太急,被呛得连连咳嗽,一口酒没下胃全进了鼻子里。又怕吓着张小凡,死装出一副享受的表情来“小凡,你也喝。”   张小凡看着他呛的通红的脸咽了一口唾沫,赴死般抿了一小口,液体冰凉,辛辣刺激的味道在口腔里散开,激的他眉头都拧成了麻花。   “你这样喝不对”林惊羽挪过身一只手抬起坛底往他嘴里送,顿时一大口酒顺着咽喉火辣辣的流入腹中。   林惊羽看他难受的模样倒是笑了,捧着酒坛同样灌了一大口,高兴的不行的样子,一边喝一边朝着天空大喊大叫。   张小凡原先还有些害怕,但现在夜色正浓,二人又特地寻了地偏人少之处,龙首峰弟子大多要么在睡觉,勤奋的也在房中修习,极少外出游荡。加上喝了几口酒,整个身子都暖烘烘的,脑中有些昏沉,又觉得像是有使不完的精力,无处发泄似的,心中的担忧似乎也没有那么强烈。   他抱过酒坛又喝了几大口,仿佛被林惊羽传染了,两人在沉沉的黑暗里哈哈大笑,看不清彼此的脸,却都同时感到无比的安心。   “惊羽,你看,那下面就是我们的家~~”   黑暗之中,他身旁的那人什么都没有看见,却还是激动的大喊道“对啊!是我们的家,我们的家!”   无尽的苦痛折磨重新翻涌心头,那道从未愈合的伤口重新暴露出来。可是他一点都不怕,因为周围是那么黑,黑到即使他的泪水沾湿了整个面颊,也不必担心被别人看到。   “小凡,小凡。”林惊羽轻轻搂着他逐渐长高的身躯,无知无觉的红了眼眶,我会保护你的,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情我都会保护你的。   张小凡修习造诣一直止步不前,他自己不用说定是难过,可林惊羽心中的煎熬绝不比他少半分,林惊羽实在不明白,他不明白前世好好的张小凡为什么受了他的影响如今居然连最简单的入门都不能通过。他日日问着自己,他总是忍不住怀疑是不是那一次的受伤伤了小凡的根骨,所以小凡进益才如此艰辛。又或者这一世他改变了小凡的人生轨迹,无意牵动了哪根重要的命运丝线。他尽量避免前世的事重现,可其他的状况更加让他措手不及。   张小凡毕竟是第一次喝酒,不过一点已喝的半醉,趴在他肩上嘟囔,“是啊,真,真好,我当初,答应了的事就一定,一定会做到的…”   林惊羽也喝的晕晕乎乎,二人你一口我一口,一小坛酒竟生生被二人喝光了。迷迷糊糊的抱成一团竟躲在野地里就睡着了,一夜好眠。   第二日林惊羽醒来的时候天光大亮,把他的脸都晒的有点发烫,万分不甘愿的醒来,就见四周花草树木环绕,反应了半晌才想起昨晚的事情。   “小凡,小凡你醒醒。”他拉着身旁还在酣睡不休的张小凡使劲的晃,可张小凡睡得很死,任由他怎么摆弄就是不醒,照旧舒坦的打着小鼾。   算我上辈子欠你的,林惊羽心想,最终也只好把张小凡背到背上,一步一步的走回去。这小孩什么时候这么重了,沉得像头猪,他腹诽不已,万般后悔昨晚脑袋抽了。一路上生怕被其他人发现,尽挑偏僻的小路走,等快到小院门口的时候已经累的精疲力尽,恨不得把背上这家伙一屁股摔地上。   可惜天公不作美,一进院子就看见了等在里面的师父。苍松脸色黑的直逼锅底,见他二人这般回来更是冷冷哼了一声,转过眼去,明显是怒了。林惊羽此刻也顾不了什么三七二十一了,把张小凡往院子里的椅子上一扔,装作懵懂的凑过去“师父,您来我这有什么事吗?”   “你还问我有什么事!”苍松狠狠瞪了他一眼,“昨天是谁非要求我来这看张小凡的?结果呢,我来了,你们人去哪了,居然还一身酒味,你们是不是不把我这师父放在眼里了!”   “师父,我,我错了,我是诚心求你您的,只不过一时糊涂忘了。”   苍松也不理他,走到张小凡面前,踢了一脚张小凡的腿,那厮照旧睡的香。   林惊羽赶忙一把拦住他“师父您别生气,昨天小凡同我说他已经到了玉清境第二层,我一时高兴,就带他出去耍耍,绝不敢惹出事情来让师父您操心。”   “这臭小子真的过了?”苍松不相信的反问,得到肯定的回答后,面色稍悸,思考片刻,瞥了一眼睡得四仰八叉的人,“你把他抱到房里去,待我查探一下,省的我再来一回。”   “好好好”林惊羽连声答应。   苍松道人盘坐于床上,运气凝神,将真气聚于右手食指于中指之上,自太阳穴缓缓注入,微闭双目,奇怪的皱了眉头,好一会才收回手来,略微惊奇的自言自语“他体内怎的好像有两股真气?” 作者有话要说:  有小天使提出疑问,为了对后面情节让你们看的不那么牵强,我在此解释一下。本文设定惊羽大概是在小凡进入魔教几个月至一年之间重生的,以后的事情惊羽都不清楚。前面也是以上帝视角讲述,只有张小凡作为男主大概都知情,而林惊羽知道的很有限,比如他只知道小凡在七脉会武中赢了,但并不知道小凡具体实力和过程。他知道苍松是因为万剑一背叛青云,可他对万剑一如今身份并不甚明晰。但大家放心,我是不会放过万剑一和苍松这对cp的,他们很值得写。综上,我笔下的惊羽并不会开金手指,相反,他更茫然,他会极力的避免前世的恶性事件重现,但他可能并不清楚这些事的契机是什么。同时,新的他完全无法把握的事情会层出不穷的出现,他会陷入前世与现世的挣扎,极有可能会把事情弄的更糟。就像如果我们穿越回古代,我们真的能把历史的轨迹按照我们的想法改变吗?几乎不可能,不如说我们更像一个臆想症患者,只有无尽美好的想象。 那么,重生的意义是什么,我认为外界糟糕的情况并不会改善多少,变的只有他的心,庸碌一世,我觉得他至少会了解他自己到底想要什么,他会让自己强大,去保护他爱的人,而不是把时间浪费在追逐其他无谓的事物。   ☆、不可说      “什么,师父您说什么?”   苍松一怔,颔首片刻才说道“为师也不清楚,只不过他体内似乎有两股真气,根源不同,却又隐隐相融,着实奇怪。”他从床上下来,沉思片刻,也不多嘱咐,便从小院离去。   林惊羽在院门送苍松离开后,并不立即回去,若有所思的站在原地,神色庄肃冷峻。   “惊羽,你在这干嘛呢?”   林惊羽抬头,一见来人立刻露出随和的笑容来,恍若刚才的片刻森然只是错觉“没干什么,就是发会呆。”   “哦,”王景宗自然不生疑,歪头跳过他的身形向里面瞧去“大师兄在不在,我找他有事。”   “我也是刚回来,不太清楚”他笑的略带些傻气“师兄你会不会做醒酒汤啊?”   王景宗一挑眉毛,凑上去一闻,了然的笑笑“出去偷喝酒了吧,不过也没什么,我像你一般大年纪的时候也偷我爹的酒喝过。”   林惊羽不好意思的点点头“我头好像有点疼。”   “没事,宿醉都会有点不舒服,我现在先去找师兄,过会我去给你弄,你喝了就好了啊。”   “谢谢师兄”   “不谢不谢,师兄弟哪用的着这么客气。”   二人一边说笑一边往里走,王景宗敲了齐昊的门,而林惊羽却是回了张小凡的房间。   关上门的一刻,那张灿若桃花的笑脸瞬间恢复到面无表情,还带几分稚气的皮相下全然是愤怒的杀意,连带着看床上那人的眼神也全无往日的亲和,不知为何甚至隐隐带了厌恶痛恨之意。   张小凡恢复意识的第一感觉就是头好痛,痛的像要炸裂一样,头皮上的筋神经质的一跳一跳,眼睛都不想睁开。随后一个冰凉的瓷器物品蹭上他的脸,他反射性的就想挥手说我不喝啦,抬眼一瞧结果是一碗颜色不明的褐色液体。   “这是醒酒汤,你喝了吧。”林惊羽冷冷的声音从耳边传来,张小凡虽下意识觉得他口气有些奇怪,但脑袋痛的厉害,也没多想,接过碗一口喝下去,还好味道并没有想象中奇怪。   林惊羽坐在旁边的椅子上,言语仍旧是冷淡的“你先去洗漱,我有话问你。”   “哦”张小凡答应一声,颇惊奇的瞥了林惊羽一眼,但林惊羽只低头思索,浓密的眼睫毛在他如玉般的脸上投下一层阴影,神色不明,嘴角紧抿成一条线,完全没有回答他疑问的意思。   他自去取了水洗漱,片刻即好,却又发现自己身上的一身衣裳都不太干净便又去换,林惊羽也不问,甚至没抬头多瞧他一眼。   “惊羽,我好了。”张小凡抽了一把椅子坐在林惊羽面前,微有些忐忑,林惊羽虽然有时会训他,但大多以引导为主,极少这么严肃。林惊羽听见他的话却没有反应,半晌才抬眼看他,冷冰冰的吐出一句,“你是不是在练佛家的心法?”   “佛家?”张小凡心中一凉,万千思绪刹那涌出,然面上全无表现,顶着那张忠厚老实的脸,无辜的眨着眼睛“没有啊。”   林惊羽微眯双目,面上多了几丝恼怒,两眼如同锐利的银针一般狠狠扎过去“是吗?可是当日我亲耳听到普智不是传了你修行法门吗?”   张小凡这才脸色大变,心中有如狂涛骇浪,曾暗暗决定一辈子闭口不言的秘密原来早就泄露,被揭穿的惶恐担忧一瞬间齐齐涌上心头,眼睛四处乱转,急急巴巴的道“你,你听错了吧,你当时不是昏迷了吗?”   “你还想骗我!”林惊羽猛然站起一拍桌子,脖颈上青筋毕现,双目圆瞪,下颌角绷成一个强硬的角度,已是怒火中烧“我以前看你对那普智有些情义,只当不知道这事,可你居然真的敢背着我偷练两派功法,你可知道这是欺师灭祖的大罪!”   林惊羽以前也曾怀疑过这件事,但毕竟对其他门派修炼路法了解不深,只能偶尔试探他一下,可张小凡分毫不露端倪,日子久了,他也只当是自己多虑,可事实显然并非如此。   张小凡被他吓得一哆嗦,坐在椅子上呆呆的不敢动弹,欺师灭祖的罪名对他一个没见过什么大世面的少年来说太过沉重,怕是自己从没未想过,此时却猝不及防的扣在他头上。半晌后他突然抬起头,神情还有些害怕,睁大的眼睛里却无半分畏缩,微微躲闪的对上林惊羽愤怒的眼神,小声却清晰的道“我,我不会拿它害人,只是我当时既然答应了他练,就一定会做到。”   “哼!答应他?你把他当恩人,那你又知不知道他…”林惊羽说到一半突然说不下去,他要说什么呢?难道他要告诉张小凡一直心心念念的普智才是他们的仇人,才是他们悲惨的根源吗?   他对着张小凡不安的眼神突然觉得无比心疼“他是在害你啊!他是在害你你知不知道!你现在进益如此缓慢全都是因为你道佛两门同时修炼,这两门虽都是正道,但终究根源不同,如此下去不知道会到什么地步!”   “他不会害我的”张小凡没等他说完就顶上来“当时就是他救了我们两个。”   “你!”林惊羽被他一句顶的张口结舌,张小凡的信任是那么纯真直白,毫不作伪,黑漆漆的瞳孔里满满的全是孩子气似的固执。他突然想起前世大殿之上,张小凡孤单的跪在地上,师长的怒骂,生死的胁迫,他却只是低着头,没有吐露只言片语。和他得知真相那一瞬恍若天地崩裂的绝望。   唉,罢了,罢了,既然他一开始没有说出事实,以后也就当不知道。   “好好好,就算他不想害你,可我想你自己也肯定知道自己的现况,你如今入门都那么难挨,这样不分青红皂白的练下去会有什么结果你自己不清楚吗?。”   张小凡就那么看着他,默然无声,肩膀仿佛一下子被压垮了,累极一般的瘫坐着,“我知道。”   他的周身环绕着浓重的悲伤,眼神却那样执着,带着百阻不挠的坚毅,让他整个人都发光一般,话里没有掩藏的全是□□的真心“没关系,我早就想好了,我练一个时辰不行就练三个时辰,三个时辰不行就练一天,总有练好的时候。惊羽,你放心,我现在不就已经到了第二层了吗,以后也会越来越好,你放心,我以后一定会更努力的修炼,一定能保护你。”   “谁要你保护!”啪的一声,林惊羽把桌上的花瓶砸到地上,觉得心里被挖了一块的疼“我只要你好好的,好好生活不走弯路,平安的过这一辈子就好了。你为什么就是不听我的?那个臭和尚有什么好的!”   张小凡被他骂的一下懵了,突然间掉了眼泪,勉强稳住打晃的身体,却又更显出凄然来。他本不是爱哭的人,幼时摔疼了也只会自己默默忍着的那种,只父母双亡后流了不少眼泪,上了青云后年岁渐长就再很少露出这般脆弱姿态。他视林惊羽为兄,又敬又爱,林惊羽叫他做什么就做什么,莫说顶嘴,半分不甘也是没有的。今日因普智与他一番争执,可二者他都放不下,只觉痛楚不堪,竟又像个孩子哭出来。   半晌才哽咽的道“你,你还记得我们被魔教的恶人追杀的那一次吗?”   “唉,我当然记得,当时你受了很重的伤,我差点以为你快死了”林惊羽见他悲伤至此想起当年也是心如刀绞,平息心情坐回椅子上,皱着眉头“可当初是当初,现在你既然活下来了,我就绝不能看着你走歪路。”   张小凡摇头,“我不是说我受伤,我是,我是说之前我们躲在地洞里。”他直愣愣的抬头看着屋顶,语气是那样恐惧,像在讲述一个噩梦“当时天很黑,你躺在我怀里一直在发高烧,像一块火炭的烫人。晚上的天也很凉,你渐渐不发热了,那个恶人也一直没有出现,我才放下心。可是你的体温越来越低,越来越低,手足僵硬,脸白的像一张纸,动也不动一下。我怕极了。可我怎么捂也捂不暖你,只能眼睁睁看着你的身体一点一点的变冷变硬,跟我抱着我爹娘的尸体的感觉一模一样。”   他伸手抹了一下眼泪“我当时就在想,要是你死了,我活着也没意思了,你让我不要报仇我就不报。等那个恶人走了,我就把你背下山去,在你爹娘旁边给你挖个坟,我就待在那陪你和爹娘,反正几天就饿死了,不用一个人干熬多久。”   林惊羽第一次知道张小凡还有过这种想法,气的身子都抖了“你胡乱说什么!我当时的话,你就是这么答应我的!”   张小凡也不害怕,继续说道“我知道你一定会生气,可要是你们都死了,世上我一个亲人都没有,我活着干什么呢。”   “所以,后来我越想越感激他,因为当日在草庙村他不仅救了我还救了你,让我不再是孤单单的一个人。爹娘死了,我最后一面都没见到。我和他也缘浅,不过一夜师徒,他为救我俩伤重,不知道如今是生是死,我没什么可回报他的,但答应他的事一定会做到。”   寂静的房间里,安静到像空无一人,他们二人不发一言的对视,像彼此的复制品,通红的双眼,伤痛的神情,和,看向对方而无法诉说的隐忍。二心   良久以后,终于还是首先揭开疮疤的那人输了,他像被抽取魂魄一般走出去,不知要去往哪里。      ☆、再遇青龙   风很大,古木参天,树叶嗦嗦作响,天空阴沉沉的,乌云翻滚,预示着一场即将来临的狂风暴雨。林惊羽御剑飞行,身子半歪向下疾冲,随风而来的沙尘不断砸在他脸上,刮出细小的伤口。这种微不足道的痛感自然阻挡不住他,可四处飞漂的灰尘迷了他的眼,迫使他不得已放缓速度。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他无法去责怪张小凡什么,张小凡什么都不知道,他没有伤害任何人,每一个对他流露过善意的人他都全心全意尽自己所能的去付出,包括林惊羽和普智,从头到尾他都是这件事最纯粹的受害者。   所以林惊羽能怎么办呢?真相的利刃一直握在他的手里,他随时可以把它狠狠的扎进那个无辜的孩子心脏里,然后看着他,流血,绝望,痛不欲生。   屠村那晚林惊羽怎么可能醒着,想一想就知道,不过是诈一诈张小凡,但他一下就上当了,因为他是那么全心的信任林惊羽,根本不会怀疑,就像他不会怀疑普智。   林惊羽觉得有点累,但他没有余地。   滂沱大雨倏忽即至,他刚到半山腰,别说去天音寺,到山下都还有一段距离。林惊羽微微思考了一下,眉头轻皱,驱使斩龙剑改变方向向一处僻静处离去。当年青龙把他掳去的山洞应该还在,虽然内部阴冷,但遮一下雨应该是不成什么问题。   林惊羽依稀记得路径,但当时出来的时候他正在发烧,状态不好,没怎么用心记。何况距离现在时间也不短,记忆模糊,周围景物也有些变化,导致他最终找到的时候已经被淋成落汤鸡。   他拨开洞口遮挡的藤蔓向里走去,里面还是记忆中的黑暗湿滑,却不知怎的,微微有些暖意。如果可以生火就好了,林惊羽不禁幻想,正好可以烘一下衣服,衣服湿哒哒的贴在身上很难受,向里又走了几步。   “出来!”林惊羽猛的转身,斩龙剑剑光大盛,盈盈绿光给山洞带来一丝幽森的感觉。他眯着双眼,摆出防御的姿态,屏气凝神,小心扫视四周,空气瞬间绷紧。   这个山洞久无人住,今日又是大雨,怎么可能会有暖意,唯一的解释就是有人刚刚在这里生了火,刚刚才熄灭,而且如果不是冒雨逃脱,生火的人一定还在这里。   “哈哈哈”   隐秘处的突然传出爽朗的笑声,氛围更为紧张,一触即发,那人被发现却不见窘迫之意,缓步从里走出。   林惊羽瞬间转身,剑尖直指声音来处,全身戒备,来人的身形逐渐清楚,一身白色衣衫,隐没在黑暗中的面孔被洞外传来的微光照出大致的轮廓,鼻梁高挺,长眉细眼,张开的笑脸很是温和,声音清朗微带沙哑,隐隐魅惑之意“万剑一,想不到我们还能再见面,当年一战,我可是等了这么多年都铭记于心啊。”   “青龙!”   林惊羽咬牙切齿的叫出他的名字,怒火升腾,握着斩龙剑的手也紧了几分。   “你不是万剑一。”青年脸上的笑容猝然冷下来,看向他的眼神全然轻蔑审视之意“你是谁?万剑一的斩龙剑怎么会在你手里?”   “你不记得我了?”林惊羽嘴角拎起一抹冷笑,眼中怒火更盛,连带斩龙剑也微微抖动,似乎下一秒就要迫不及待的冲上去杀敌。   而青龙似乎没感觉到他的杀气,全无紧张感,打量了他一遍整个人一下放松下来,眉眼弯弯,俊秀的面孔满满的笑意,欣喜非常,瞳孔却微微扩大,带着隐隐狂热之意,“我想起来你了,你长大了不少,我差点都没认出你来。但我可从来没忘记你啊,林惊羽。”   青龙心情颇好,仔细瞧了瞧他又道“你现在和三年前变了不少,倒是长得更像万剑一了,手里还拿着斩龙剑。怎么,难不成万剑一收了你为徒,把斩龙剑传给你了?”   林惊羽听到万剑一的时候心里一咯噔,前世就有人说他很像万剑一。但他其实并不清楚万剑一是什么人,只知道他以前是掌门道玄真人的师兄,似乎还是当时青云门中显赫人物。后来却不知做了什么,几位真人对他讳莫如深,导致门中年轻一代的弟子完全不知道这个人物。但师父似乎对此人敬爱非常,不惜堕入魔教,叛离青云全是因为万剑一,他心念一动,开口道“万剑一是谁?”   “什么?你不认识万剑一?”青龙的脸上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来,仿佛他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百年前他一人一剑孤身闯我魔教圣殿,大创我教,在圣尊石像间刻下他名字的耻辱我教至今未忘,怎么,你们居然先忘了吗?”   林惊羽一颗心沉下去,各种疑问纷纷涌上心头,却只说了一句。“他死了,我师父是苍松道人。”   “他死了?”青龙神色大变,脸上一瞬间兴奋,狂喜,不解,遗憾,各种情绪交织,不相信的又问一句“他真的死了?”   “死了,自从我进青云从来没有听过这个人。”   青龙听他说完低着头,微叹一声“一世英雄,居然死了。他怎么死的?”   林惊羽晃了晃手中的剑,唤回青龙的注意力“这是我青云的事用不着你管,我倒是要好好问问你,你又来青云山做甚?”   青龙眉毛一挑,褐色双眸深深的盯着他,似乎看透了他在想什么,一耸肩膀“我也不喜欢这,不过是来找个东西而已。”   “什么东西?”林惊羽一惊,眼睛不由自主的想看向洞口,难道说他知道我把乾坤清光戒藏在洞口。   青龙没注意到他的异状,无奈的撇了撇嘴,一点没有对他隐瞒的意思“瓷蛇。我侄女生病了,一定要用瓷蛇,可我只在这里见过,所以来瞧瞧喽。”   侄女?难道是碧瑶?   “嘿,你那么紧张做什么,你当年偷了我的乾坤清光戒我现在都没杀你,现在你这么一副要你死我活的架势干什么?”   林惊羽一听他漫不经心的口气,当年张小凡满身鲜血的情状历历在目,直步冲上前,手中飞速捏起一个剑决,右手一指,斩龙剑碧光遮天,剑身自上而下向青龙射过去,映着洞外疾雨暴雷,如狂风兽吼,势不可挡,眼中杀气凛然,怒喊到“没做什么?那是谁把小凡打的重伤至死!”   青龙右手凭空一划,一柄赤红铜扇猝然祭起,周身火焰缭绕,隔挡在他身前,两件法宝器身相交,剑光纠缠,传出刺耳的鸣锐声,远远散去,消失在轰隆的雷声中。此刻生死相博,二人均不敢懈怠。   只青龙还微微笑着,淡然的看着他,理所当然的觉得自己做的事没什么大不了,瞅着林惊羽道“你生什么气嘛,我好好一个魔教护法,中了你一个小屁孩两回道,还偷走了我的法宝肯定要发发威的嘛,再说你们不都没事,何必这么记仇呢。”   二人距离极近,赤云扇火光逼人,林惊羽如置身地狱般灼热痛楚,却丝毫不露怯意,冷冷的盯着他“等你死的那天我就不记了。”斩龙剑绿意森森,姣若明月,灵动流转,与他心灵相通。林惊羽虽修为不如青龙,但他招式灵活,更兼斩龙剑仙气泠然,一时也不落下风。   青龙闻此言虽还在笑着,眼神中却泛出阵阵森冷之意,口中默念咒语,赤云扇原本熊熊的火焰霎时间陡然暴涨一圈,一条火龙从中游出,长啸一声便直冲林惊羽。林惊羽没料突然间攻势大涨,死死支撑,但烈火蚀心,“噔”一声,斩龙剑抵挡不住火龙应声落地,林惊羽也猛的被袭来的火光一震,摔落洞口,痛苦的咳嗽。   青龙笑意还是那样温和,赤云扇落回至他手中,慢步走向林惊羽“叫你不要那么大脾气,当年我教你的强者为尊看来你是没听进去啊。”   林惊羽未应,仍趴在地上咳嗽,似乎伤的不轻,青龙走到他身前,本也不打算伤他性命,笑盈盈的开口欲言。可顷刻前还在他眼前的林惊羽,猝然间,凭空消失。没有任何过程,就只是一眨眼。   无声无息,无影无踪,恍若鬼魅。洞外大雨倾盆,狂风闪电,青龙脸上的笑意一点点冻结,百年来没有任何人能在他眼皮底下这么短的时间逃脱,只剩脚边还带有一丝微光的斩龙剑告诉他,这不是一场梦。      ☆、噬血珠   “嘭”沉沉一声闷响,少年的身子重重的摔在泥泞的草地上,又很快被轰鸣的雷声掩映。林惊羽狠狠一抹脸上的草屑污泥,一脚从地上蹬起,隔着雨水焦急的看向手上的戒指。这枚戒指被他戴在中指,式样古朴,却未见陈旧,周身泛着一圈淡淡清光,正是前世青龙的法宝乾坤清光戒。   青龙实力不可小觑,即使林惊羽进益飞快,也不过才修习三年,就算一时能与他抗衡,也绝不是长久之计。他微带痛楚的捂着胸口,嘴角暗暗流出一抹殷红的血。刚刚那一下伤的他不轻,若不是他急中生智从洞口挖出这乾坤清光戒,怕是难以逃脱。   乾坤清光戒乃是上古宝物,九天神兵之一,与陆雪琪的天琊神剑不相上下。异能主防御,通灵性,林惊羽前世也对它稍有了解,确是难得的宝物,刚刚不过一眨眼,便能移形换影,瞬间将他从山洞移到外面。但此等神兵顷刻之间非灵力超群者哪能完全掌控,刚才使用不过勉力而为,现在完全不听使唤,用它飞行都不稳。   青龙此趟来青云绝没有他说的那么简单,林惊羽顶着暴雨向上而行,一头乱发湿淋淋的搭在脸上,心中冰凉,更有可能的是此时苍松已经勾结魔教,意欲攻打青云门,青龙因此受嘱布置埋伏,否则就算青龙本领通天,也不敢一而再的孤身前来。   这几年林惊羽暗地里仔细观察苍松,收获甚少,苍松很少有奇怪的举动,大多时间都忙于青云门事务,林惊羽资历尚浅无法接触其中,无处得知具体情况,况且他又视苍松如父,不愿把他当做魔教的奸人对待。苍松确实也甚少出龙首峰,喜在房中修习。若不是林惊羽重生而来,决计不会怀疑于他。   当年苍松安插在青云山的假冒的焚香谷人还未出现,但青龙此时的突然露脸却不是一个好的预兆。   他心中焦虑,乾坤戒如有感应,清光悠悠飘荡,光芒不断扩大,形成一个光圈将他环绕其中,缓缓漂浮半空。林惊羽大喜,竭力凝聚神识,光圈顿时就要向山上冲去。   “惊羽,你是要往哪去啊?”盈盈一声笑语乍然响起,他瞳孔猛的一缩,前方恍然飘着一个白色的青年身影,眼眸微抬,清瘦的右手轻执一柄青色仙剑,剑刃清清如秋水,瑞气蒸腾,剑碧如水,光芒万丈。正是斩龙剑!   “你!”林惊羽气愤难当,斩龙剑追随他一生,从未离身,仙剑虽比不得人,却一直是他最忠实的伙伴与后盾。刚刚他只着急绝不能被擒住,一时完全没顾得上斩龙剑,此刻见被青龙所得,心中着实绞痛难忍。   青龙见他生气反而笑的更开怀,调笑的一掂手中青光仙剑“我们多年未见,你长进不少,既然有缘就叙叙旧,别急着走。”余光一挑林惊羽手中乾坤戒,神色微敛,左手施予禁咒,手中原本狂躁不安的斩龙剑立刻平稳的安静下来,只发出的光亮颜色微暗。   见斩龙剑被强行施压所控,林惊羽惊怒交加,乾坤戒的清光却不停闪烁,似乎随时就要失去控制。他此刻已明显陷入劣势,乾坤清光戒威力再大,如果无法施展也无用处,斩龙剑又落入敌手,几乎毫无胜算。   但他性情高傲,青龙又曾重伤张小凡,哪肯轻易认输。青龙此举弃自己法宝不用却使用不顺手的斩龙剑也是存心想羞辱他,必是认出乾坤清光戒,不愿无功而返。   林惊羽心中一横,如今状况与当年那样相似,但他不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柔弱孩童。这里是青云半山腰,他俩斗法定会惊动巡守弟子上报,他无须胜过青龙,只需拖的他一时半刻,只要有人下山支援,青龙再怎么法力高强也只能悻悻而去。   心念一转,林惊羽右手两指捏住一个法决,目光如电,口中念念有词,围绕着他的淡色光圈陡然增厚一层,一道光墙突然出现隔在他与青龙之间,宽及一尺。   青龙嘴角一抹淡淡微笑,神色从容淡定,丝毫不现狼狈之色。心满意足的瞧了一番斩龙剑才依依不舍的将它抛至半空,拂袖一挥,心随意转,斩龙剑突在半空飞速转动,而后猛击光墙。光墙轻微的一颤,毫无损伤。   可林惊羽在内眉头紧皱,暗暗叫苦不迭,他气力不足,只是咬牙硬顶。青龙不甚在意似的,赤云扇与他人身合一,重新收回。只控制斩龙剑不停地猛击光墙,冲击速度越来越快,力道越来越大,斩龙剑周身黑气也随着更加浓厚。   不过几刻功夫,林惊羽紧咬牙关,面色苍白,一双星眼凶狠的瞪着眼前的青年,手臂青筋暴起,已是难以支撑,尽管竭力掩饰,光墙仍隐隐变弱。对面的青龙嘴角一勾,左手轻抬,一团火色在掌中汇聚,光芒流转。   “惊羽!”   一道男声突然在青龙身后响起,林惊羽顿时心中一喜,难道救兵已经来了!同时青龙眼神一变,未及回身,手中火球猛的飞向身后,“啊”,来人毫无防备被火球一击即中,惨叫一声,嘭的摔倒在地,即便周围雨势极大,烧上全身的烈火仍燎绕不止。   “小凡!”林惊羽绝望的叫出来人姓名,目眦尽裂,噗一声喷出一口鲜血,周身光晕全数消退,径直跌回地面。青龙趁机疾速上前,以手作爪,直取林惊羽手中乾坤戒。   青龙手指刚触及乾坤戒,不自主心中冒出一股欣喜放松的感觉。可刚刚脆弱不堪一击的林惊羽猝然一手狠掐住他脖子,光圈乍然重现,死死压在青龙身上,逼的他不能退后半分。林惊羽全身尽是血迹,眼中带血,面目扭曲,状如鬼神,手掌鲜血不知为何陡然生出赤红光亮,不凭其他任何外物,竟是生生就要掐断青龙的喉管。生死一刻,青龙眼前猛的漆黑一片,原始的生存本能战胜一切,半空的斩龙剑倏忽从背后直冲林惊羽,一击之下,即要贯穿他的心脏!   电光火石之间,斩龙剑猝然停住,周身黑气更重,却不再听从青龙心意。青龙大急,再要施展法术,却惊觉自己全身完全不得动弹,一股强烈吸嘬之力成刮骨抽筋之势,源源不断吸走他的功力,如椎肤剥髓,聚敛无厌。   大雨滂沱,风啸雨晦,一个青年男子的身形软软的摔在肮脏的泥地里,干净的白衣再没人爱惜,它曾经无所不能的主人趴在地上,一头黑发顷刻之间半数花白,曾经年轻俊秀的容颜上满是苍老的皱纹,暗沉的斑点,干瘪的身子无力至极,谁都能轻易捏死他一般,再无人能想及他曾是如何的倾倒众生,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林惊羽呆呆的看着自己刚刚掐住青龙的右手,它看上去是那样格格不入,就像一个六十岁老人的手长在他的身上。   张小凡就在站在他一尺之外,衣物一块黑焦另一块又湿透,周身散发着烧焦的糊味和血腥的气息,一颗暗沉的红色珠子乖乖的握在他微有些粗糙的手里,黑雾和鲜血诡异的环绕其中,像是一个恶魔吃完一顿大餐餍足的蜷在地狱修养,安静的等待下一场掠夺的来临   张小凡此刻看起来是这样可怜,饱受苦楚的稚童模样,青涩的身体被大雨淋的可怜的缩着身子。大大的黑眼睛无辜的看着他,似乎渴望林惊羽能跑过去抱住他,给他一点温暖来度过刚刚可怖的噩梦。   可林惊羽从未觉得离他那么远。      ☆、通天峰   微风阵阵拂面,碧空中浓厚的乌云渐散,显出极美的蓝色,天地中的尘埃都被这场大雨清洗一净,清新自然,只小雨还淅沥沥的下个不停。青山绿意倥偬,空气中飘散着泥土和青草的芳香,惹人痴迷。   林惊羽用一个胳膊肘硬撑着半坐于地面,手掌无意识的抓向湿润的泥土,指缝中尽是沙石泥污,却毫无所觉。他定定的瞧着张小凡,想从他的神情里看出什么,却发现即使重生一世,他也不是神,看不穿任何人暗藏的心意,包括张小凡。可笑他前世凭白担了个天赋卓绝的名头,平日里自命不凡,实则庸庸碌碌,真正大事来临之际心余里拙,只能看着他们一个个的离去。现在只不过是年幼的身体里塞进同样的灵魂,实质都是无能之人,居然还妄想插手改变别人的人生。   他是什么时候开始说谎的呢?林惊羽突然觉得非常疲累,高高的昂着头无神的望着天空强打着精神回忆。   所以,噬血珠一直都在张小凡手里?那他为什么要说丢了?林惊羽把从前的事一件一件的细细思索,一件又一件重新考量,突然发觉如果张小凡在噬血珠的事情上说了谎,其他为什么不可能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哪一句,哪一刻他在顶着无辜的皮囊说着满口的谎言?   林惊羽突然觉得有点心一下老了一样,如果原本坚定不移相信的事情都是假的,那其他还有什么事真的?他淡淡的看着张小凡,面容惨淡,惨薄的嘴唇轻启,对着张小凡的眼睛,一字一句有些凄然的问“噬血珠为什么会在你手上?”   而对面那人还呆呆的傻愣着回不过神,自从青龙受他所击倏忽白头,张小凡就满脸惊悚的愣怔原地,汗毛根根直竖,手脚冰凉。其实只要不是阴鸷狠毒之人,任谁眼见别人因为自己的缘故从风姿英发的青年猝然变成鸡皮鹤发的垂垂老者都不会坦然。即使他这几年心里一直极痛恨青龙,夜夜想起都恨的牙痒痒,但毕竟本性良善,又正是心肠软的年纪,再厌恶也想不出什么恶毒的法子来,此刻竟是比自己受伤还要害怕,恐惧的张大双眼看着青龙的身子。四周诡异的安静,突听林惊羽发问,脑子想也没想傻呆呆的反问道“什么是噬血珠?”片刻后才反应过来看向手中的赤黑珠子,心虚的几乎拿不住“你是说这一颗?”   他抬头询问的看向林惊羽,却在对上视线的一瞬间猛的打了个寒颤,忍不住恐惧的快速眨了几下眼睛移开视线。这种感觉他从没有过,林惊羽一向对他是爱护的,处处为他着想,偶尔的生气也是心疼,甚至连不自觉流露出的高傲都是带着平易近人的味道。可此刻林惊羽看着他的目光太奇怪了,像第一次认识,全然陌生,不带分毫感情,张小凡仿若被定身一般,动也不敢动,直愣愣的挺着身子接受来自林惊羽冰冷的审视。   诡异的氛围,猜忌的感情。   “是何人在此打斗?”二人沉默不语之际,山上云雾缭绕之处突然远远飞来三人,速度很快,脚下仙剑的光亮形成一条长长的轨迹,晕染的光芒绚丽多姿。惊凡二人都陷入深思,完全没有注意,等听到发声,刚抬眼刚看向声源,那三人已至身前,飞速跃下。   可等他三人一停,反倒没人说话了,一群人你看我我看你,确实,现在的情形很奇怪,他们两个清醒的一个衣衫凌乱,躺在地上不停的咳嗽,像是受了伤。另一个则满身破洞焦黑,几乎衣不蔽体,连身上的毛发也被烧灼的卷缩起来,各处还带着夹杂着泥土的血污。二人中间还胡乱的躺着一个老者,满头华发,穿着污浊的白裳,毫无知觉的面朝下趴在雨后的地面。   最最关键是他们居然一同出现在青云山的半山腰。   古怪的人,古怪的地点,和令人摸不着头脑的古怪组合,情况看起来要多怪异就有多怪异。但毕竟惊凡二人身形不过是少年,看上去也不是穷凶极恶之辈,又都穿着青云门的服饰。所以来人面面相觑一番,为首之人便向前跨出一步,走向林惊羽,上下瞧了一遍,道“你是林惊羽吧?”   林惊羽从地上缓缓爬起来,低低咳了一声,用湿漉漉的袖子擦了擦脸,恭敬的行了个平礼“常箭师兄”   “你还认得我?”常箭讶道,见林惊羽身似带伤,忙走上前扶起他“当年我不过是在大殿见你一面,连话都没讲过,没成想你还记得我。”林惊羽扯了扯嘴角并不作答。   剩下二人,一人前去照料张小凡,另一人则蹲下托起地上的青龙开口问“地上这老者是谁?好像不是附近的人吧。”这二人林惊羽叫不出名字但都有点眼熟,应该是长门不出名的弟子。   “对啊”常箭接话道“你们二人怎么也伤的不轻。”   林惊羽容色不变,心中暗暗忖量,他们三人都是这一届年轻的弟子,很少出外闯荡,都未曾见过青龙。如果此时披露出青龙的身份,他们几人必是要报告掌门,定会马上就被发现是噬血珠的缘故。而噬血珠又在张小凡手中,若是被发现…… 林惊羽思及前世心中猛然一震,再顾不得对张小凡怀疑,神态微不可察的一变,流露出困惑的表情对常箭道“我也不知此人是谁,估计只是山下那个老翁罢了。至于我和师弟…”他抿着嘴状似难为情的笑笑“我们在山上呆的太腻了,想偷偷溜下山出去玩,没想到下了那么大的雨,只好躲在树下,结果树居然被雷击中,差点没命。估计你们听到的打斗声也是这个吧。”   张小凡听到他如此说虽然有所收敛,但还是憋不住惊诧的的微微鼓着腮帮子,林惊羽在他面前一向以长者自居,行为做事极有分寸,哪里见过他脸不红气不喘的说瞎话的样子。   林惊羽则还是真诚的看着常箭,说到此处,还稍带央求的道“师兄,你能不能不要告诉我师父啊,要是被他知道他又要罚我们俩去劈柴了~~”   常箭噗嗤一声笑出来,把外露的仙剑收回剑鞘“你们两人还真是胆大,苍松师伯可是出了名的严厉,要是你们二人出了什么事,怕是以后多少年都别想出龙首峰了。算了算了,你们回去好好待着,等你们修炼到玉清境第四层便能下山历练一年,到时再玩也来的及。不过这老翁…”   林惊羽赶忙接话“带他下山就好了,山下肯定有他的儿女。”   照顾青龙的那位弟子皱了眉头,看向常箭“我看着他的情况不太好,毕竟年纪大了,发了急病也不知,要不我们还是带他山上治疗一下,等他醒了再送他下山,免的出什么事故。”   常箭赞同的点头,林惊羽一听那还了得,有如火烧,仍强按着装作不在意的样子“要不师兄你也带我们去通天峰,我和师弟都受了伤,师父见了定是怀疑。”   常箭自然答应,他们三人分别带一人御剑回山,林惊羽随同常箭,张小凡走向另一人时眼巴巴的瞧着他,侧身擦过时还暗暗拉了他的衣袖,似乎是想哀求他什么,林惊羽脸别向一边,看也不看他,继续同常箭说说笑笑,对他私下的小动作只当不知,莫说好脸色,竟是连看也不愿多看他一眼。   林惊羽此刻没功夫去想他的问题,表面上像是专注的对常箭问东问西,实际上总是忍不住瞥向昏迷不醒的青龙,青龙此时面容大改,形态也变得松垮,足足老了三十多岁的样子,怕是鬼王乍见他也认不出来。   他不露声色的盘算,上山之后只要自己一直守着他,不让他清醒时见到别人,只要青龙没疯到不要命,否则一觉醒来功力没了大半又身在敌巢,谅他也不敢戳穿,否则就等着被青云诛杀的下场。   再不然,林惊羽眼睛一眯,眼中全是狠绝的杀意,青龙毫无反抗之力,若是不愿,就无声无息的杀了他,从悬崖上扔下去,死无对证,也好永绝后患,师傅那里即使怀疑也无从查起。   而且,这次他去通天峰也是想去找一个人,林惊羽满心沉重,若是真是他想的那样,情况怕是要更为复杂,但未必不是好事。   ☆、二人生隔   几人很快便到了通天峰,本来就是小事情,林惊羽又多番央求常箭不要禀报掌门真人,常箭自然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遣人去龙首峰告知苍松两人去向,便将他三人安排在一个小院子里住下。几日来倒是多番照顾,常常跑过来给他们送些日常用品和新鲜的吃食,也多次邀请林惊羽出去逛逛通天峰,四处看看风景。但林惊羽心中有鬼,恨不能整座山峰的人都不知道他们现在住在这里,以身体有伤为由推脱,次数多了,常箭也就不再强求。   因为小院地处偏僻,除了常箭和送饭的弟子以外少有人来往,也省的林惊羽时时提心吊胆,生怕床上的青龙被人瞧了去,引来不必要的麻烦。话说青龙身体似乎真的很是虚弱,一连躺了几天还是昏迷不醒,林惊羽原先还总防着他突然醒来惹事,到了后面也没那个精力。但青龙总是这么躺着也不是办法,不能光扔一边不管,惊羽也不希望他真死了,毕竟杀了他是下下之策,好好的人突然暴死徒惹人注目,况且常箭来时总要做做样子,喂他一些稀饭和粥之类的流食,还要时不时的熬一些补气的汤药。   当然,这活计林惊羽是不愿意干的,他心里对青龙厌的很,心情又坏,瞥他一眼都难受,如此一来,照顾青龙的重任就落在了张小凡肩头上,张小凡不知是出于愧疚还是其他什么缘故,倒是任劳任怨。   正值中午,林惊羽盘坐在床边疗伤,缓缓引导周身真气在各处脉络循环,如溪水流淌,已无开始的痛楚,约莫几日之后便差不多能好。   房间左侧突然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像是怕惊扰他,刻意放轻了步伐,可房间本就静谧无声,林惊羽又耳力非凡,一下就注意到,只不做搭理。直到听见那人已经走到门口开了门才微微抬眸,面无表情的问“你去哪里?”   张小凡回过身,有些急切的涨红了脸,受宠若惊的看着林惊羽,急急巴巴的说“我,我想去看看饭怎么还没到。”   这几天来两人虽一直共处一室,但林惊羽这次好像是真的生了他的气,当他如隐形人一般,该吃饭时吃饭,该睡觉时睡觉,从不同他交流,即使他腆着脸故意挑起话题也只当没听见。只常箭来时装出一副兄友弟恭的表相,人一走立马又恢复原本冷冰冰的表情。今日主动与他说话,着实让他诚惶诚恐。   今天的饭确实有些晚,居然已到午时还没有送来,说不得是负责的弟子忘了,饿着肚子干等也不是办法。林惊羽默不作声的看了他一会,开口道“把噬血珠留下。”   张小凡骤然惊慌失措,立马心虚的转开视线,“我,我……珠,珠子…”   一边还微侧过身避开林惊羽的凛然的目光,想说出什么应答不让林惊羽再生气,却生来笨嘴拙舌,又不愿对他说谎,张口结舌的只能来回重复几个字,急得额上要冒汗。   林惊羽一见他如此情态,哪里不明白他是不情愿,峻朗的面孔一下黑了个彻底,冷哼一声闭上双目继续修炼,把张小凡晾在一边。   张小凡见他又铁青着脸不说话,知道他定是又生气了,杵在门口老半天,心里空落落的,却是无计可施,过了好一会才依依不舍的瞥了他一眼,小心翼翼的关上了门离开。   门一关上,林惊羽蓦地睁开双眼,死死的盯着紧闭的门,仿佛硬生生要把门上盯出一个洞来。漂亮的褐色瞳仁气的要冒出火,形状优美的嘴唇却更苍白。前世今生他陪在张小凡身边那么长时间,一直知道他是一个性子极倔强的人,只这几年张小凡事事都顺着他,自己偶尔训他也从来没有不满的神态,倒是让他忘了张小凡的本性。   这些天他也仔细想过了,要说当时不怀疑张小凡也不可能,情形所致,毕竟前世极痛恨的噬血珠突然出现在张小凡手里他哪就能那么轻易接受。但几日下来他逐渐冷静,心里也想透彻了,若说两辈子活下来连张小凡他都不能信任,这世上就没有他值得信任的人了,也不必纠结什么正道魔道,天下苍生之类的空话。   可张小凡也绝不可能在说实话,这么明显的漏洞,就算不是欺骗,他一定也在隐瞒什么,一想到这林惊羽心里就堵着慌。他其实已经不是很生张小凡的气,只不过端着架子等张小凡自己说清实情,却没想到这小子还挺憋的住气,林惊羽不搭理他,他也就不说话,闷不吭声的埋头做事,要不就发呆,相反林惊羽别看表面上沉稳,其实心里早就火急火燎,恨不得冲上前去拽着张小凡的衣服把他晃得七荤八素,晕乎乎什么都说出来的好。   今天他放低身段,没想到张小凡吃了秤砣铁了心,怎么也不听他的话。要是其他事说不定也就算了,偏偏张小凡偷练佛家功法和私藏噬血珠两件事都犯了林惊羽的大忌讳,若是不趁机敲打敲打他,还不知他以后要闯出什么祸端。   想完林惊羽心中大定,再不济他有的是时间跟他耗,等这次处理完青龙的事,一定要把张小凡带回龙首峰好好磋磨磋磨,他就不信从那个倔小子嘴里撬不出他想到的东西。而且师父和魔教的勾当也要尽快斩断,否则事情一旦真的发生,恐怕就无法回头,只是目前还没有找到合理有效的方法。如果贸然揭穿手中又无筹码怕是苍松不会听他的,反而对他生了提防,魔教提前出动也不是不可能。   他越想心里就越沉重,更觉得烦躁不安,在房间里来回踱步思量对策,却苦于所知事宜太少,即使想实施也是一筹莫展,一时竟忘了时间,等反应过来才发现已过晌午,。肚子也饿的咕咕叫,可送饭的弟子没有来,张小凡出去这么长时间没回来。林惊羽心中腹诽,这小子难道溜到别的地方玩了,怎么这么长时间还没带饭回来,等他回来看我怎么教训他。   心里虽如此想,但等半个时辰后张小凡还没回来林惊羽端不住了,张小凡愣头愣脑的,难不成是被通天峰的人发现了噬血珠。思及此种可能,林惊羽不由得瞬间心惊肉跳,再也待不住,抬脚就要出去寻他。一转身看见床上的青龙微微思考了一下,挥袖在床上施了个禁咒才大步离去。   这附近林惊羽不怎么熟悉,来了几天从未出门,前世也少有来往,没头苍蝇的乱晃,好不容易见了一个弟子问了厨房的方向才终止了他在小院旁绕圈的行为。又问了几句闲话,这弟子姿态放松应该是没有什么大事发生,张小凡约莫不是因为被发现了才没回小院。   心里总算松了一口气,越往外走遇到的人越多,但林惊羽此刻也顾不得这么多,歪歪扭扭的走了半天才走到厨房。做饭的弟子说见是见过一个形容像张小凡的人来过,还特地请求让他自己在这里做菜,不过做完就带着饭走了。大概还是在回小院的路上被耽搁。   林惊羽没办法只能又原路返回,走出厨房的门,深吸一口饭香暗暗咽了口口水,真想立马大吃一顿才好,可一想起那个臭小子只好又愤懑的继续寻张小凡去。   “张小凡!张小凡!”林惊羽一开始还憋着,但人饿着肚子脾气就不好,到了人少之处不管不顾的扯着嗓子大喊,无人应答。   喊叫间手掌无意间拂过胸前,心中一紧,忙伸手仔细摸了摸,果然空无一物,张小凡送他的琥珀和红绳都不见了。      ☆、祖师祠堂   林惊羽把全身上下仔仔细细摸了一遍,连外袍都脱下来抖三抖,恨不得把衣裳也撕开来瞧一瞧才好,结果还是没有找到那块琥珀和红绳。   他对天翻了个白眼,这是和尚寺庙一锅端啊,张小凡跑了,连块石头都不肯安稳待着。唉,林惊羽叹了一口长气,约莫还是他自己来时走的太急,丢在路上哪里了,只能一路沿着小径往回搜寻。他虽心里急躁,心中对张小凡也是恼恨的很,但因这物终是张小凡特地送他,不好轻易就不去寻。若是真的丢了,被张小凡知晓,按他那个倔性子,嘴上不说,心里也定是难过。而且张小凡一个大活人只要还呆在通天峰,安全还是没什么后顾之忧,但东西丢了被别人拾走却是不容易再寻得,于是也耐下性子低头默默搜寻。   如今天气渐热,草木极为茂盛,层层密密的嫩绿铺到将近脚踝,脚下的青石砖也绒绒的长了一圈。平时看来还挺赏心悦目,此刻却惹人厌烦。林惊羽弯着腰,随意拿了根棍子四处拨绿油油的草丛,一双星目焦急的四处巡查,眉头也一直拧紧。   然此物竟不知是丢在何处,林惊羽足足找了有半个时辰还是没找到,毫无防备的猛的站直才发现腰酸的不成样,断了似的麻疼,用手肘在原地撑着好些时候才渐好。   他执起右手袖口漫不经心的抹去额上的细汗,随意的环顾四周,突然发现什么又疑惑的转回头,仔细这么一瞧脑子有点懵。这里好像不是来时的路吧,林惊羽回身走了几步,没见到附近有岔路口,远处有一座小阁遮挡除了碧空白云什么也瞧不见。大约是他寻得太专心,一时间走岔了无人提醒竟也没有发觉。   小道没什么差别,花草也大同小异,只前边一株铁树有些特别,却隐隐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等等,这里好像是……   林惊羽猝然间正了神情,面色肃然,完全忘了疲惫,把手里的棍子扔向一旁,一路快步向前走去。果不其然,他疾步走了片刻眼前就出现偌大一块空地,耸立着一座殿堂,四角飞檐,琉璃瓦顶,古色古香的的门牌红柱,气势宏伟,内有长明灯烛,光亮微微,古韵流长,却也分外冷清,远近少有人迹。   祖师祠堂!即使有所准备,林惊羽还是心中一荡,这次他来通天峰确实也有来祖师祠堂寻那位老者的意图。可一是祖师祠堂平日里非闲杂人等不得出入,二是张小凡的事占用了他太多心力。此刻意外来到祠堂,虽一点准备也没有,但现在叫他就这么走了也是不甘心。   他站在一旁静静看了一会,眼神渐渐柔和,心中流淌一股浓浓暖意。前世那一次青云门大变,魔教大举围攻,他本想引开魔教徒众,不料误入祖师祠堂。心中惊慌不已,生怕历代祖师灵位被毁,但即使拼尽全力也拦之不住。若不是那位老者,怕他已是成为青云门的千古罪人。何况后来老者还对他有半师之恩,授予他功法,没想到再见却是来生。   林惊羽心中满怀敬意,心中也没有其他想法,只单纯想来看他过的好不好,总一人孤单在此,怕是孤单的很。可当他走上台阶刚想出声唤就看见了张小凡!   祠堂中空空荡荡,除了明火灯烛就只有张小凡一个人站在侧边,脚下放着一个木质的饭盒。似乎在想什么,目光呆呆的望着地面,所以即使林惊羽已经站在院门也没有发现。   “小凡!”未得允许林惊羽也不敢随便进去,就待在门前叫他。张小凡一听就转过头来,见是他也一愣,却没有分毫犹豫,眼睛亮晶晶的一路小跑回来,傻乎乎的问“惊羽,你怎么在这里啊?”   “我怎么在这里?我还要问你你怎么在这里呢!”林惊羽稍稍嗔怒,面色不郁,“你是不是嫌我说的话不好听,出来拿个饭就就没了人影,今天要不是我不小心找到这里你是不是不打算回去了?”   “不是不是”张小凡连连摆手,头摇的像拨浪鼓“我,我是迷路了才到这里的,我,我不是故意的。”   林惊羽更是生气,恨恨的瞪着他“迷路?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吗?”他也不知怎的,明明没见到张小凡的时候急得火急火燎,现在好不容易寻得,结果一见他一脸无辜的表情就想发火。   张小凡被说的蒙头蒙脑,可怜巴巴的拉住林惊羽的袖角又被一把甩开“别,惊羽你别生气,都是我不好,你……”   “看不出来你一个小孩年纪不大脾气倒还不小”   祠堂一角突然传出一个苍老的男声,随着声音靠近,一位身着朴素衣衫的年迈老者从里稳步走出,然他虽面容枯槁,皱纹如同刀刻的一般深,却掷地有声。眼睛淡然的看着林惊羽,道“我看这孩子对你情深义重,你如何这般伤他的心”顿了顿又苍凉一笑,长叹一口气,仿佛想到什么伤心往事“人心难得,莫要舍本逐末才是。”   林惊羽乍然一见他顿生亲近之意,拉着张小凡恭恭敬敬的给他行了个礼“我俩在这里争吵多有失礼,请您见谅。”   那位老者自嘲一笑“失什么礼,我不过就是一个扫地的糟老头罢了。”又扫了一眼张小凡道“我看这小孩魂不守舍的,一路晕晕乎乎的跑到我这来还不晓得,就留他歇一会,你若是因为此事就莫要责怪他了。”   林惊羽赶忙接话道“您言重了,不过一些琐事,我同他说清就无事了。”   老者赞赏的点点头,问道“你们是何人门下?”   仿若前世情景再现,林惊羽有些感伤,当日第一次相见,他也问林惊羽是何人门下,只是当时苍松道人已叛离青云,堕入魔门。他稍整心情,回答道“我们是龙首峰苍松道人门下。”   老者微微笑道“是苍松啊,他选徒弟还挺有眼光。”言罢又仔细看了看张小凡,随意道“不过我还以为他是田不易的弟子,他们俩倒是挺像的。”   林惊羽猛然听此言论心中一惊,简直以为他也是转世重生而来,得知前尘往事。而张小凡听他谈起龙首峰和大竹峰首座的随意态度也是不解,虽觉不妥却也没说什么。   三人一时无言,林惊羽本欲与老者交谈一二,但今天张小凡在此确实不适合,想了想周旋几句便要告辞,老者也不拦他们,招呼也不打,嘿嘿一笑又拿起靠在墙边的扫帚继续扫地,张小凡去取了饭盒便同林惊羽一同离开。   二人并肩走在小道上,都默不作声,却也同样心事重重。林惊羽忍不住回想老者的话,虽然看起来像是随口一说,但林惊羽心中知晓他对苍松和田不易二人都很是了解。难道我真的做错了?林惊羽开始自我怀疑,或许张小凡更适合在田不易门下?同样的,或许他是不是一开始就就想错了,现在张小凡这些叛逆的表现是不是其实都是他的错?是他在硬逼着张小凡做他本不该做的事,是他强行改变张小凡原有的人生轨迹,那这一切,会不会变得更糟?   此种想法一出,林惊羽心中如惊涛骇浪,之前所有信念坚持通通化为乌有,脑子飞速转动。前世?前世是怎样的?张小凡被逐出青云,堕入魔教。那现在呢?他让张小凡拜在苍松门下,张小凡背着他偷练佛家功法,又私藏魔教至宝噬血珠,那接着呢,会发生什么事?   林惊羽心中乱成一团,脚步一停回头死死的盯着张小凡的脸,张小凡被他一吓不知所以的猛的一停,刚要说话突然听见前面传来一阵嘈杂人声。他们其实离开祠堂还没有多远,平常这里应该人迹罕至才是,怎么会有这么多人,林惊羽刚冒出一个疑问就见拐角处跑出一个人,正是当日领他们回来的三人之一,一见他二人也不继续向前,回头大喊道“就是他们俩骗我们带那个魔教之人上山,快抓住他们,他们一定是魔教派来的奸细!”   绿意盈盈,风光无限,林惊羽却如坠冰窟,彻骨寒冰,脸上血色全无,一双素手微微颤抖,紧紧的拉着张小凡的手,对上他惨然的脸庞。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20695857,s05196,表情,桂青崖,基友千千万的地雷!!!么么哒~~~前阵子有事没更对不住大家啦,多多包涵呦(*??`*)   ☆、反目青云   那一瞬间林惊羽的世界静默无声,情景被虚无的放空,眼前众人手持仙剑气势汹汹冲来的场景仿佛慢动作一格一格的靠近,剑刃的锋芒,脚步的迈近,他们脸上的愤怒和敌意是那样的理直气壮,好像林惊羽真的做了什么天地不容的欺师灭祖之事。   如果是前世的林惊羽遇到如今的场景,以他刚直的性子,绝不愿背上恶名,就算预料到以后情形对他十分不利他也决不会反抗,静等审判罢了。   但在此刻张小凡站在他身边他突然又不想这样做了,他甚至没有替自己辩解的欲望,他们会听吗?青龙被发现,噬血珠又在张小凡的身上,所谓的铁证如山,如果他此时放下手里的武器,青云门会怎样对待他们,或者是像前世张小凡的结局,承受诛仙的毁身灭魂之力吗?   他不想,他受够了。   林惊羽深深的看了张小凡一眼,嘴角紧紧的抿起,神情刚毅的缓慢转过身,迎着汹涌的人群。他挡在张小凡的身前,清朗的眉眼里有悲伤有无奈,唯独没有退缩,还未完全长成的青涩脊背坚定的笔挺。也许尘世曾改变他许多,但他的勇气从未磨灭。   他运起法力,通体白衣无风自起,飘飘然宛如谪仙,恍若下一秒便要飞天而去。   张小凡有些慌乱,眼神交汇的一刹那他们什么都没有说,却是通晓了彼此的心意,一个愿战,一个愿随。他静默的看着林惊羽并不宽阔的肩膀,眼神虽隐忍却逐渐炙热,林惊羽的衣裳在他的脸上轻拂而过,不知怎的,他的心脏突然没来由的扑通扑通的狂跳起来。   林惊羽纤长素手向天一指,斩龙剑“噔”的发出一声龙鸣长啸,猝然出鞘直冲云霄,剑身清亮,碧光遮天,笼罩了大半天地,在半空华丽的转了个圈,极速向下冲去,在离地一尺之时又突然转了个方向笔直的向冲来的人群飞去,剑势凌厉,周身绿光笼罩势不可挡!   领头也是长门弟子中有名的人物,面对斩龙剑也不惊慌失措,手中捏起一个法诀,口中默念几声,三道冰墙“嚓嚓”几声平地而起。随同的人一见也纷纷停下,祭起手中法器准备战斗。然林惊羽眼神不带分毫闪烁,斩龙剑攻势也一点不减,心随意动,居然嘭一声直直的撞开三层冰墙,没有半分停顿,绿光弥漫天地,直冲墙后之人。   施法之人在冰墙裂开的一瞬间便噗的吐出一口鲜血跪地不起,而其他人哪想的到林惊羽竟有如此功力,居然能视冰墙防御如无物,脸色纷纷大变,忙不迭的指挥法器抵挡,可斩龙剑速度极快,威力非凡,又打了他们个措手不及,一时众人几乎全为其所伤,虽不致命但陡然从刚开始的来势汹汹落了下风,疲于抵挡无力进攻。   林惊羽也不欲久留,从怀中掏出乾坤清光戒,眼神微微一动二人周身便缓缓出现一个光圈。   “留步!”随着拐角处一声召唤,一柄七星长剑破空而来,剑气凌然,其上七颗亮星耀眼明目。林惊羽心中一紧,松开张小凡的手,飞速召回斩龙剑。但七星剑先行一步,没等斩龙剑赶回便砰一声撞上光圈,光圈剧烈的颤抖了一下恢复如初,过了片刻便缓缓消退。   萧逸才宽袍博带一身淡色蓝衣翩然而至,似乎也不欲取他们性命,阻挡他们逃离后七星剑便飞回他身边漂浮半空,却也并未入鞘。他微微皱眉,朗声道“林惊羽,潜入的魔教妖人已被拿下,也确是你带他上山,其中若是有误解之处大可向真人们诉求,何必徒劳抵抗,落得个畏罪潜逃的罪名。”   其他众人此刻没了斩龙剑的纠缠大多调整过来,从地上捡起武器重新对战,这么多人竟短时间被他这么一个小辈打的无力回击都觉得面上甚是无光,个个咬牙切齿,恨不得顷刻就将他拿下,只萧逸才无令才不敢独自上前。   不远处的静谧祠堂里,一位老者如同幽灵一般站在红色的大门前,正大光明的冷眼看着熙攘的人群,面无表情,仿佛在看着一场笑话。但其他人都忙于对战,丝毫没有察觉他的存在。随着人群的移动,大部分人已经脱离他的视线,但即使门槛不高,他也没有一点踏出大门的意思。仿若一道银河,切断了他与这尘世的唯一通道。   林惊羽回首看着张小凡,噬血珠此刻就在他身上,若降,一搜身就会发现噬血珠,而光噬血珠和私带青龙上山就足以定他们一个死罪。若战,萧逸才一人他们就无力抗击,何况身边还有许多帮手,其他青云弟子听到消息也一定很快就会赶来,逃走的希望渺茫。   张小凡脸色煞白,紧紧握着双拳,定定的瞧着他,俯首在他耳边说道“你说怎样就怎样,我听你的。”   林惊羽神情万分挣扎,如今之计最好是逃往龙首峰寻求苍松庇护,他们二人是苍松亲传弟子自与别人不同,苍松一定会尽力护他们周全。即使不成只要能有时机藏下噬血珠,就不一定会被打上与魔教勾结的烙印,尚有一线生机。   但现在……他神色冷峻,将乾坤清光戒悄悄的塞到张小凡的掌心,伏在他耳边小声道,“这个戒指你拿着,待会我一进攻你就马上逃走,它能带你回龙首峰,回去之后立马把噬血珠藏起来,再去找师父。”   张小凡焦急的瞪大了双眼,死死的压着音量“那你怎么办?”   林惊羽微顿了半刻才道“师父会来救我,就算我被他们抓到,一时半刻他们也不会取我性命,你放心吧。”   张小凡闻言虽隐忍不言,眼眶却憋的通红,几欲滴血,脸上满是自责苦痛之色,却没有再像以前那样说着什么死也要在一起的话。   即使前路坎坷难行,但此刻他心中竟万分平静,有些事是变了,但他和林惊羽不会变,至少,如果林惊羽死了,他也不会活着。   他望着林惊羽的沉沉黑眸里满是掩不住的依恋。全然不顾周围剑拔弩张的架势,伸出双手轻轻的抱着他,头亲昵的搭上他的肩窝,肌肤相贴,轻声道“等我回来”   “嗯”林惊羽低低答应一声,低着头转过身去,略带稚嫩的容颜上显露犹疑之色,半晌才抬头对萧逸才道“我,我是有原因的。”   萧逸才一听他松了口,不再坚决反抗也稍稍放下了戒备,温和道“你放心,你是青云门的弟子,只要你不是真的勾结魔教,各位真人绝不会冤枉你。”   “真的吗?”林惊羽期盼的瞧着他,得到肯定的回答后,面上虽还有一些未褪尽的怀疑,却还是在萧逸才鼓励的眼神下微微弯下身子,作势将手中的斩龙剑放在地上。萧逸才大松一口气,其他人虽有不满但林惊羽既然不再反抗也不敢再多说什么。   但就在斩龙剑就要接触地面的一瞬间林惊羽神情蓦然一变,手掌一翻,手中长剑猝然拔地而起,青光弥漫天地,疾速冲出,剑招只求进攻不求防守,招招凌厉。   身后张小凡同时向后冲去借助拐角快速隐没在众人视线里,其他人一见他逃跑急忙要追,立刻就又被斩龙剑打回。但萧逸才又岂是一般的人物,面色一冷,趁斩龙剑不得脱身,腾空几下越步径直跳过林惊羽,手中虚空无物只一股气直击张小凡背后。张小凡扑通一身径直倒地,还未等萧逸才再上前便猛的爬起,面上几道细微的擦伤,点点殷红,目光狠绝“你当真不愿放我们一条生路!”   萧逸才满面无奈,刚开口欲言就见张小凡似要从袖中掏出什么,心头微微疑惑,正要观察他想做什么突听身后林惊羽大喊道“小凡!”   张小凡目光怔怔的瞧着四面楚歌的林惊羽,那帮人本就自觉受辱,此刻有了机会怎肯轻易放过,林惊羽白衫凌乱,身上道道血口仍旧苦苦支撑。张小凡心不中一动,面容哀决,竟狠心不听林惊羽之言,执意从袖中掏出噬血珠一同抵抗。   萧逸才只见得一赤黑之物在张小凡手中一晃,还未来得及细看。突觉身后传来一股冰寒的滔天剑气。他猛的一回身,只见林惊羽身上发出万道霞光,双目神光炯炯,人剑合一,斩龙剑夹带万道霞光,气势万千,发出轰然巨啸。   周身剑气卷起烈烈飓风,林惊羽处在漩涡中央,一头浓黑墨发随风肆意扫荡,面如冠玉,星眸冷冽,恍若从天而降的天神一般,令人无法逼视。   张小凡微微昂着头,近乎痴迷的看着他浮在半空中的清瘦身影,连呼吸都放轻。手中噬血珠珠光流转,躁动不安。   “浩然正气,天地长存,只为苍生,但斩鬼神!”清朗的男声一字一句的念出口诀。   林惊羽身侧熊熊绿光犹如点燃的火焰一般跳动着,一股强大的力量隐然间酝酿。他飞身直上,斩龙剑周身绿光逐渐汇聚,从开始的蒙蒙绿意凝聚到剑尖的一点惊天光芒。   “斩鬼神!”   巨大的轰鸣声传来,恍若一道绿色的闪电,众人被一股莫名的剑气冲击,即使奋力抵挡,不由自主的足被逼退了十丈多才堪堪停住,胸膛血气翻涌,甚至有多人支撑不住倒在地上呕血,站着的也面色难看不过勉力支撑,足见这一击的力量之宏大。   处在风暴中心的萧逸才手持七星剑半跪在地面,上好的衣衫被撕裂,眼中满是不可置信,拿着七星剑的臂膀从袖口隐隐流出一道血色河流。   林惊羽也面色惨白,如同一张纸片一般一刮就要倒去,目光如炬,口中默念符咒,张小凡周身陡然出现一道光圈飘然携其而去。等其他再有人反应过来要去追已是不及,何况林惊羽还手持斩龙剑像一座壁垒死死的挡在他们身前,面色发赤,目光凶狠,似乎只要他们谁再有妄动,便能立刻将刚刚毁天灭地之势的招数再使一遍。   祠堂前的那位老人还是无声的站在门前,皱纹横生的面容神色晦暗莫名,一双如鹰的利眼直勾勾的盯着林惊羽,低声自语“斩鬼神真决!” 作者有话要说:  肥肥的一章粗来啦,请接收~~   ☆、对峙   “林惊羽,你好生威风。”   四野无声的紧绷环境里,一道雄浑苍迈的男声豁然出现,众人一时愣怔,等一转头纷纷面露喜色,心下大定。萧逸才拖着受伤的身体慌忙站起,挪到他身边,双膝一弯,扑通一声跪在他身侧“弟子无能,有负师尊所托,让那张小凡跑了。”   道玄真人身着墨绿道袍,道骨仙风更似当年,轻飘飘的瞥了他一眼,微拧了眉头,但也没说什么,双手往后一背,缓步走向林惊羽,一向淡然的面孔上出现一丝微不可查的阴翳“你来青云当日我便看出你天资非凡,却也没想到不过三年你修行竟已如此之高,竟连逸才也敌之不过。”   林惊羽一看见道玄便知绝无逃脱可能,他先前不过死撑,此时心里一松,眼前一发黑便要倒下。林惊羽虽根骨尚佳,但毕竟受修炼时间所限,若真是与萧逸才实打实的对决十之八九会落败。此刻根底尚未打好便强行使出斩鬼神真决,而斩鬼神真决威力虽大但需要使用者的神力便更大,凭他此时体魄哪能承受此钧天之力。   何况斩鬼神真决本就是拼死一搏,以攻为守,丝毫不顾及使用者伤害,他前世向祠堂里的老者学习尚未学成,今生自己私下修习也未大成。紧绷的神经一放下,便立刻感觉全身撕裂难忍,真气翻腾,俊秀的面容红至发黑,强撑着要爬起来,思绪一昏倒地不起。   道玄眼神诧异的一转,蹲下来探了探林惊羽筋脉,闭口不言,冷冷的瞧了他好一会才直起身,吩咐道“把他关进牢房,不得我所示任何人不容接触。”   “是。”两个长门弟子答应一声,立刻起身把林惊羽从地上粗暴的拖起来向外走去。   萧逸才皱着眉头,眼里有些担忧,思虑片刻才走至道玄真人身后,道“师尊,我看那林惊羽面色一时青一时白,恐有走火入魔之险,不若派其他师弟为他先行治疗再关押,以免后患。”   道玄侧身看着他,面无表情“林惊羽勾结魔教,死罪难逃,再怎样也是他自作自受。”   萧逸抬起头,言辞切切“那青龙虽是他们带上山,但先前一直昏迷不醒,又一下老了几十岁,难以辨别,实是古怪。魔教就算是派他来青云做内应也着实不济,不然也不会那么容易就被发现。何况我瞧林惊羽和张小凡行动不欲与青云为敌,只求逃脱,怕是其中大有隐情。”   “大有隐情?”道玄猛的一回身,直勾勾的盯着萧逸才的脸,萧逸才一惊赶忙低头,道玄一声冷笑“林惊羽多年前便见过青龙如何不识得他,既识得他是魔教中人又欺瞒其他弟子带他上山,有所图谋,如何不是背弃我青云!”   “师尊莫怒”萧逸才连连退后三步,焦急不已,眼睛四处乱转,慌忙道“弟子只是见那林惊羽天赋奇才,年纪又尚幼,不忍他落得如此结局,何况他是苍松道人爱徒,恐因此事生了嫌隙。”   道玄也知刚才失态,却又像被萧逸才的话勾起了回忆,眼神空泛的站了半晌才开口道“你苍松师伯心向青云,就算心有不满,但也定是知道以大局为重,不会包庇他二人。”说着又勾了勾嘴角,流露出一丝冷笑之意“天赋奇才?以前那人更是惊才绝艳,不照样弃我青云于不顾。”   萧逸才听的奇怪,但见道玄神情诡谲也不敢多言,诺诺的附和几声便要告退。   道玄却突然感应到什么,突的一转身,直直的对上祠堂口那道默然注视一切的视线。那人被发现也不闪躲,丝毫没有窥视被发现的窘迫之意,目光相交,二人俱神色阴冷,无言沉默。萧逸才在一旁唤了几声,道玄仍旧站立不动,虽觉内息不稳,但未得师尊允准自是不敢自顾自离开,不明所以的陪他呆站着。   无言的对峙,仿佛过了一个世纪,祠堂里的那人低低咳嗽一声,弯下腰执着手中扫帚缓缓向里走去,像是疲累的很,只走了几步便脚步不稳险些摔倒一旁。   道玄不发一言,神色若明若晦看着那人苍迈的背影,转身大步离去,萧逸才一时没注意,道玄直走了好几步才反应过来,忙强打精神跟上。      ☆、地牢   “咳咳”   阴暗的地牢深处突然传出一阵咳嗽,青龙微微勾了嘴角,睁开的双眼难得的冒出一抹精光。默不作声的看着对面那个黑暗的身影慢慢吞吞的从石床上爬起来,摸黑四处查探,似乎是搞不清身在何处。   “别看了,你现在是在青云门的地牢。”   青龙突然出声提醒,原本清亮的嗓音带了沧桑的沙哑,在这样静谧黑暗的氛围里更显诡异。而对面的人毫不意外的吓了一跳,整个人上身猛的崩起,但还没来得及瞧他两眼又弯下腰去微微蜷缩,似乎是痛的厉害。   青龙细长的眉眼微微眯着,浅笑的面庞怎么看都带着抹幸灾乐祸的意味“别乱动,你伤的不轻,再昏过去指不定就醒不了了。”   “青龙?”林惊羽有点不确定。   “不是我是谁啊”他笑的诡异“只是没想到我们俩这么有缘,在青云门的地牢都能碰见。唉,当初你跟我去回魔教多好,省的这么多折腾。”   林惊羽刚想反驳,就觉上腹撕痛,内部些微真气四处流窜,隐隐有控制不住的趋势,赶忙就地打坐疗伤,集聚真气,不过一会儿额上便冒出隐隐的薄汗,唇色泛白,流露痛苦之色。   这一次作战身上的外伤还是小事,但他强行使出斩鬼神确实伤到了根骨,内息大乱,真气流转周身大不如以前通畅,还似有枯竭之兆。若是不静心修养一年半载定是会留下后患,但如今的状况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只得强力逼动真气运行,以求短时间内恢复。   对面的青龙见他疗伤也不搅他,却不肯闲,自顾自的说着话,大多是说魔教怎么怎么好,林惊羽若是跟他回去能受多少好处,虽也没什么切实影响,但林惊羽哪有功夫想这些有的没得,直听的心生烦躁,差点真气逆行。   可青龙毫无所觉,说到一半还嫌恶的抖了抖衣裳,虽然如今的情形早已容不得他挑剔,但他生□□洁,几日没洗澡便感觉如万蚁蚀心般浑身不舒坦。   嘟囔道“真是的,你们这破青云门连个洗澡的地方都没了不成,再这样下去我不无聊死也得被臭死。”   林惊羽这下是真无语了,他头一次知道还有人心能这么大,一觉醒来平白无故白了头发又功力全失,说不得过几天就丢了性命,现在居然还有心情想着洗澡的事。   林惊羽有点搞不懂他,青龙担任魔教护法几百年,什么样的恶劣状况没有遇见过,现在也绝不可能乖乖坐以待毙,但看他表现像是对现今情形一点不在意,着实奇怪,只不知道他暗地里又在如何盘算。林惊羽冷着脸垂眸看了青龙半天也看不透他在想什么,拧了眉半晌才问道“我在这里几天了?”   “放心吧,不长,也就四天功夫”青龙随意的搔了搔花白的头发“不过你师门还真够狠心的,你伤成这样也没一个人来瞧你,任你自生自灭。”他话语里满是嘲讽之意“我看你们这些名门正派也没什么了不起,至少你当初若是入了我门下我绝不会这么对你。”   林惊羽眼角微斜,勾起一抹冷笑“这难道不是拜你所赐?”   青龙满脸无辜“这可不关我的事,虽然我魔教是做过不少事,但你也不能这么冤枉人啊。你和那个臭小子把我弄的这么惨,还偷偷摸摸的把我带上青云山,我一醒过来什么都不知道能不往外跑嘛,谁知道就撞上了道玄那个老不死的。”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一下就被发现了,林惊羽暗自腹诽,这也着实倒霉了些,看着青龙的眼神怀疑不减“那你为何要来我青云,你以为我真的会信你的鬼话?”   “你信不信有什么关系?”他笑的奸诈“你现在自身难保就别管这么多了,还是乖乖等着等道玄发落吧。”   “你!”林惊羽被他气的哑口无言,青龙却是从笑呵呵的从石床上爬起来,“今天送饭的怎么还没来,我都要饿死了。”   林惊羽气闷的看了他半天才恨恨的转开视线,继而开始打量周遭环境。这里他从没来过,也没听人提起,但既然是在青云门,他又是在通天峰被抓,约莫是在通天峰一处不显眼的地方,而且这里这么黑,也没有窗户,应该是在地下。   林惊羽走上前,伸手摸上封锁的玄铁栏杆,微微使了灵力将它往里拉,但栏杆不为所动,一点没有变形,似乎灵力对它没有作用。虽早就想到,他的心还是忍不住更沉了些,看来这个栏杆是制成时用了特殊的方法,不受灵力所侵。   林惊羽神色凝重,暗暗猜测如今是何情形,但张小凡现在应该是没有什么危险,苍松平日里虽看上去严厉其实极重情,不然前世也不会就为了万剑一一人而背叛自己生活了几百年的青云门。而勾结魔教的事宜门下弟子之前无一人知晓,不想事情提前泄露是一部分,更重要的是他不愿拉整个龙首峰下水,否则苍松叛离之后龙首峰不止是地位下降,怕是整个龙首峰弟子都有了勾结魔教的嫌疑。   苍松就算不愿收留张小凡也不会狠心把他交给掌门,只不知还能拖延几时。   林惊羽想着想着突然心里一跳,一种可怕的想法突然从脑子里冒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额,今天更的有点少,本来打算多写一点明天发的,但又担心你们以为我弃坑了,所以就先把写好的发上来,大家别嫌弃少,以后就恢复正常频率的更新啦~~感谢小伙伴们的支持哈~么么哒 最后,谢谢表情,18927362,不辣不辣不辣,还有一个我打不出名字的小伙伴的地雷啊(比heart)   ☆、狱中相会      惊羽抬起头,看向似乎一直漫不经心的青龙,突然觉得心里烦躁不安,不想再与他多做周旋,直接问道“你不是是来见我师父?”   青龙疑惑的摊了手“我跟你师父可不熟,干嘛要大老远的跑到青云来,”一边说还还促狭的眨眨眼“我虽然修为还不错,不过活了几百年暂时没活腻歪,何况……”   “现在这里没有别人,我不想跟你多作废话”林惊羽猝然打断他的油腔滑调,清秀的脸上微微不耐“我知道我师父答应你们协助魔教攻打青云,你不用在我面前遮遮掩掩。”   “哦,是吗?”青龙一挑凌厉的眉峰,虽然还是吊儿郎当的表情,眼底却惹了一抹阴翳,既不反驳又不赞同,只不紧不慢的反问一句,看不出情绪。   林惊羽闭着唇,对他的以退为守的试探很是厌烦,但不打算和他玩心理战,直直的看向他的眼,神情凛若冰霜,道“现在掌门定是以为我是魔教的奸细,但对我师父绝没有半点戒心,你们是不是打算趁掌门因此事召集各峰首座,借机一网打尽?”   气氛骤然凝结,青龙毫不躲闪的对上他的针芒般的目光,面无表情的沉默片刻,好像是在思索他为何得知。时间在沉默中流逝,就在林惊羽以为他不会回答之时,青龙突然娟狂的一笑,微微昂首,脸上满是成竹在胸的桀骜“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你现在身陷囹圄自身难保,难不成还妄图凭一人之力力挽狂澜,然后继续安稳的陪你的小师弟待在青云不成?别傻啦!”   他大声的哈哈笑起来“既然你师父都明智的助我魔教,你何不弃明投暗,乖乖的来我这里。你放心,我肯定会帮你好好求求情,鬼王不会为难你们。”   林惊羽对他的嘲笑不为所动,黑白分明的星眸里有小小的微光,神情是前所未有的寒冷和坚定,纤瘦的身躯傲然屹立“你不用说这些没用的话,生也好,死也罢,我自是不愿平白无故丢了性命,但只要我在青云一日就绝不会做出背叛师门的忤逆之事。”   他冷冷的看着对面的人“至于我师父,当然是有他的缘故,是青云做了让他寒心之事,才使他心中怀恨做出这等事来。但作为叛徒,不管事成与否又怎么可能有什么好结果,你们又何曾为他考虑半分。”   青龙呵呵的笑出声,一时竟感叹的唏嘘起来“果然是青云门的好弟子,到了现在这个地步居然还能这么大义凛然,这方面我魔教还差的甚远啊。”   “所以,就是现在?”青龙这番言论几乎相当于间接承认,林惊羽缓慢出声,虽是问句,却用了肯定的语气,心里沉重不堪。   “不是。”那人乐呵呵的回道。   “什么?”林惊羽绷不住讶异,声音都变了调。   青龙坦坦荡荡的看回去,“苍松说现在时机还不成熟,安插的人手也没安排好。此刻若是突然攻山很可能大败而归,所以就往后再拖一段时日呗。”   林惊羽听他所言不由心里一喜,又很快冷下来,警惕的盯着他“既然不是现在,你为什么会告诉我,不怕我上报师门?”   “我有什么可怕的?”青龙仍旧是满不在乎的模样,“反正马上你都要和我一起走了。”   “什么意思?”   青龙嘻嘻的笑两声“告诉你也没关系,马上就会有人来接应我出去,顺便带上你呗。”   林惊羽勃然大怒,恨恨的攥着栏杆“你妄想!”   青龙幸灾乐祸的也凑到他的栏杆前,把脸贴上去“要么是杀了你以绝后患,要么是乖乖的跟我回狐岐山,你自己决定,我不会强求的啦。”   “你!”林惊羽刚要回答,突然听见细碎的脚步声,心里一紧,难道人已经来了?慌忙屏息不言,仔细听传来的动静。脚步声越来越近,虽来人刻意放轻,却还是一点不漏的传到他的耳朵里。   他们二人俱闭口沉默,对视的目光越发诡异起来,青龙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却在听见来人的声音时猝然凝结。   林惊羽也一下愣住,但马上就反应过来,抛掉之前的满心杂念,扬高了声调唤道“小凡,是你吗?”   “惊羽!”不远处的人立马应和,小心的疾步向他所在的牢房靠近。原本坐着的青龙冷冷哼了一声,走回石床,面向里侧卧,闭目小憩,只当做没人一般。   林惊羽也没空管他,急急的从栏杆的缝里伸出手,被张小凡冲上来牢牢的抓住,一时也顾不得控制音量,一连串的问出声“你怎么来了?我不是让你好好待在龙首峰吗?赶快回去!要是被人发现就糟糕了!”   可张小凡只睁着双红彤彤的眼睛一动不动,林惊羽急了,向他吼“我让你回去你没听到吗!快走!”握在一起的手也想甩开,谁知张小凡下了狠劲,即便他加了一只手去拽也挣脱不开。   林惊羽一开始还着急上火,手也被张小凡不知轻重的攥的生疼,可当他一抬头对上张小凡倔强的表情,心一下就软了,不再使力甩他的手。   顿了顿才放缓了声音道“小凡,听话好不好,你乖乖回去,这里的事我会处理好。”   张小凡定定瞧了他一会才慢慢的摇头,过了好一会才低声道“惊羽,我已经长大了。”他的声音很小,配上他黑漆漆的沉着目光却如同宣誓一般不可动摇,复杂的神情里藏着林惊羽看不懂的东西,林惊羽一时愣怔也不知说什么。   张小凡后退一步,从背后抽出一把绿光盈盈的长剑,双手正持于身前,柔和却不容拒绝的对他说“你向后退两步。”   这架势是想劈开栏杆来救他了,林惊羽看着张小凡坚毅的身形心里突然有点奇怪的感觉。   他是怎么进来的?门口难道没有别人守卫吗?斩龙剑又是怎么来的,林惊羽胡乱的想着,是小凡从逸才师兄那里取的吗?他脑子里乱糟糟的,眼前不由自主的浮现出张小凡幼时可怜巴巴的样子,一时心里竟有点空落落的,被张小凡又催促两遍才反应过来后退。   斩龙剑在张小凡的手里安稳的待着,随他指挥发出光芒击向二人间的屏障,但不管光芒多么耀眼,只要一靠近栏杆便立刻湮灭,而暗黑的栏杆仍笔直的挺立,一点不受其影响。   张小凡逐渐有些气喘,额上冒出蒙蒙细汗,林惊羽突然心乱起来,往前走了一步道“算了小凡,这里既然用来关押犯人就没那么容易被攻破,你还是回去吧。”   话音未落,张小凡倏忽间抬头看了他一眼,不明的神情里甚至带了抹恶狠狠的意味。林惊羽何曾被张小凡用这样的眼光看过,心里咯噔一下,还没反应过来。张小凡就又“嚓”的一声把斩龙剑插回背上的剑鞘,从怀里掏出赤黑的噬血珠。   林惊羽脸色一下黑了个底,怒意升腾“你还留着它。”   张小凡只当没听见,运起噬血珠漂浮半空,强力攻击,试图击断其中一根玄铁围栏,不过片刻栏杆处竟凭空出现一个直竖的白光封印,随着噬血珠的攻击,光芒倏忽变暗又倏忽变亮,光影交替之间竟似乎真的有打破的征兆。   可林惊羽却看见张小凡的脸色愈加难看,墨色的瞳孔显出诡异的赤红,嘴角也暗暗流出一抹微微的血色来。   “小凡”他有些心慌的唤,张小凡没有理他。“小凡!”他又唤,张小凡还是没有理他。然而他还没有喊出第三声,原本暗到几乎看不见细处的封印骤然发出一股刺眼光亮,把张小凡猛的弹出去摔在地上。   林惊羽还没来得及问他怎么样,张小凡就立刻从地上爬起来,瞳孔大片红色,冰冷的表情里说不出的诡异,随手一抹嘴边鲜血便又运起噬血珠,似是打算再来一次。   林惊羽望着全然不一样的张小凡,只觉四肢冰凉,仿佛亲眼见到前世人人闻风丧胆的鬼厉。   他努力的调整情绪,却还是脊背发凉,心口扑通扑通的狂跳,刻意放轻声调安抚,生怕下一秒张小凡就真的走火入魔“小,小凡,你听我的,这个噬血珠不是好东西,我们不用它。你不用怕,师父一定会救我的。你去找师父好不好?”   “不是好东西?”张小凡一字一句僵硬的反问道,赤色眼眸邪气的可怕,望着林惊羽的视线没有半分温情。“可是师父也很喜欢它啊。”他空洞的瞳孔看着手中的噬血珠“当年他不就是因为没能从普智手里夺到噬血珠才杀了我们全村。”   林惊羽的脸瞬间惨白,慌乱的驳斥道“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张小凡抬起头,竟笑了“苍松不就是当年那个掳走你的黑衣人吗?” 作者有话要说:  嗯,最近有点没动力,更得有点慢,苦了你们了,等不及的可以养肥了再看,不过我打算十万字左右就完结啦。现在暗线埋的太多,都没有揭开,大家可能看的有点懵,过几章就好了。而且,在此说一下吧,bug几乎是不可能避免了,既要符合原著,又要写脑洞实在是太难了,人物塑造是不用费劲,可要写出特色来桎梏就很明显,短篇还好,长篇就要我绞尽脑汁啦。我经常写的时候自我催眠才能忽视那些很明显的bug。不过要是大家发现了还是提出来让我再努力圆一圆,既然写了我还是希望能写的完满一点。 最后,有点纠结,我并不想写暧昧向,真的一开始只是想写惊羽和小凡的爱情故事,没想到写了那么多打斗场面,卡了不知道多少回。之前从没写过相关题材,并不擅长,经常一脸懵逼的补原文。而且,才过了三年,惊羽和小凡还是孩子啊,我实在下不了手,难道我要开未成年车么(*??`*)?" 还有,最让我绝望的一点是,你们真的没有一个人看出我的良苦用心么,我写了那么多青龙,一开始就打算让他当个男二。原本只是想让他在关键地方露几面,结果你们一点没看出来。然后死心眼的作者我就和你们较上劲了,使劲写他的戏份,写的我都对他有感情了,差点就想让他和小凡争一争男主之位,你们还是没有看出来,为了避免我哪天脑子一抽写歪,我只好让他待在一边老了,我恨你们( ˙-˙ )?   ☆、和解   昏暗潮湿的地牢,空气里散发着稻草些微腐烂的朽味,惹得人鼻子有点不舒服。他们曾亲密无间,万般阻碍也不曾使两人产生嫌隙,但在此刻不论是有形还是无形,他们之间都横亘着一道无法跨越的屏障。   张小凡站的离他很近,林惊羽可以清楚的看到他浓密的眉毛张狂的扬起,睫毛轻轻颤抖,原本沉静的黑瞳被赤色浸染大半。嘴角微微翘着,带了林惊羽从未见过的几分邪气的妖异。   听得他刚刚所言,林惊羽真真是心急如焚,恨不得立刻揪着张小凡的领子问个清楚。看张小凡情状,定是刚才他受封印所伤一时不察,又心神不定,被噬血珠趁机侵蚀他的神智。噬血珠祸乱人心的妖异之力甚是厉害,而张小凡功力尚浅,如果任它发展,怕是会一发不可收拾。可他完全不知道为什么张小凡会以为苍松是屠村的仇人,出口几句相劝都不在点子上,但张小凡完全不听,反弄的他更加疯癫。   他用力的盯着林惊羽,紧咬牙关,脸上的肌肉绷起一个狂躁的线条,几乎带了恶狠狠的意味,“就是他,就是他,我知道就是他!”他大声喝止林惊羽的话,眼眸里的却是深沉到无法掩藏的伤痛,“我也不想相信,可那天我亲眼看到他在山里密林和青龙见面!”   林惊羽一听,心中一紧,眼睛不由自主的向对面的牢房看去,黑暗里稍显佝偻的背影岿然不动,和周围的静谧交融成一体,似乎是对他们的交谈无动于衷。他眸子阴晴不定,继而又转回来,嘴唇嗡动了几下,但什么声音都没有发出。   张小凡没有察觉,眼神空洞无光,像躲避什么似的不自主的退了两步,面色惨白似乎有万种苦痛要倾诉,憋了半天却只吐出一句“我看到他拿出了七尾蜈蚣。”   但这一句虽短却是足够说明一切,林惊羽心动大恸,如狂风呼啸,面色更难看几分。怪不得,苍松那一晚扮作黑衣人就是攻击普智虽没露出脸,却的的确确是用了七尾蜈蚣,而张小凡又一直以为那个黑衣人便是屠村的凶手,现在被他得见,以为苍松是仇人也是理所当然。   “你早就知道吧。”张小凡看着他,“还是说,你一直就知道。”   箭头猛然被对准自己,林惊羽仿佛觉得被扒了遮身的衣物一般冷嗖嗖的,又无从辩解。因为这件事根本就无法说清啊,他宛如心头滴血,一步也挪不动,要解释这件事的唯一办法就是揭发真相,可普智和苍松二人都是张小凡的师父,又都于他有恩,仇人是普智又比是苍松能好几分?   他当真是悔不当初,早已经历世事变迁,却还心存侥幸妄图掩盖事实,粉饰太平的过一辈子,导致现在根本没办法解释,林惊羽恨不得锤自己两下,只胡乱的转了一圈眼珠,勉强出声道“所以噬血珠是怎么到你手上?”   张小凡见他转移话题也不生气,耸了耸肩,面无表情道“他自己不敢把噬血珠随身携带,藏起来被我找到的呗。不过这东西还真好用”他看着林惊羽,眼里冷漠的杀意丝丝冰凉刺骨,“多亏它我现在法力才能变的这么高,果然吸食别人的法力比自己慢慢练要快的多。”   “小凡!”林惊羽忍无可忍的吼出声,心如刀绞,双手紧紧握拳“你不要这样,噬血珠始终是妖邪之物,吸人功力这等阴损的修炼方法也绝不是正道。你……”   “正道魔道现在还分的清吗!”张小凡悲愤欲绝,眼中赤色大涨。   林惊羽哑口无言,二人呆立半晌,周围又是死一般的沉寂。却是张小凡先打破僵局,他先低低的说了声对不起,像是在为自己刚刚的粗鲁道歉,而后才惨然一笑道“你放心,我虽然笨,不明白你为什么要替他掩藏,但也不会在这个时候害你。你被关着,我没本事救你出来,待会我就去找他,他先前已经答应我不会见死不救。”   他整个人一团死寂,仿若被抽去了所有的脾气,腰背弯弓,像个没有生气的躯壳。张小凡性子不是一般倔强,对父母之死耿耿于怀,一直想着要好好修炼以后为他们报仇,可不仅原来认仇人做了师父,现在知道真相还得求他去救林惊羽。   林惊羽呆了半晌,也不知该说什么,只缓慢的向着张小凡的方向伸出一只手。   张小凡看见了也不说话,脊梁挺的笔直,四肢绷着,眼眶却是红红的,似乎是闹别扭的孩子在保留最后的自尊。   林惊羽叹息一声,把手放下来,不欲多昨辩解,字字掷地有声“具体情形我不能和你多说什么,师父也的确是做了不当之事,但不是屠杀我们全村的仇人。”   “真,真的?”张小凡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之前的张狂绝望全数消退,周身笼罩的压抑氛围也荡然无存。原本弥漫大半的诡异赤色陡然间消失的无影无踪,连他手中的噬血珠亮色也暗了几分,神情期盼又怕失望落空的表情十足的像个孩子。   “嗯”林惊羽实在不忍,头撇向一边,明知此举日后会惹来更大的祸患,可现在又实在不宜道出实情,莫说张小凡知道了会不会更绝望,何况现在青龙就在这里,若是被他知晓不知会有什么后果,所以只得含糊其辞,听上去实在没什么说服力,也不知张小凡会不会相信。想了想又张口道“我说的是实情,具体的事情我以后再同你说,解决眼里的事情才是当务之急。”他说完又发现不妥,听上去更像是安抚之言,只是为了拖延时间。   “我知道,你不会害我的”还没等林惊羽再说话,张小凡的声音就轻飘飘的响起,面上没有一点怀疑,大步走过去,黑溜溜的眼睛润润的湿泽,全然信任的神情。似乎是想抓住林惊羽的手又有些不好意思,耳朵有点红,可眼睛亮的惊人“别人都会欺我害我,只有你不会”   他说的真诚,林惊羽被他突然转换的态度搅的有些糊涂,却更是被他这种毫不掩饰的信任压的肩膀沉甸甸的,连呼吸也觉的疲惫。   张小凡默默地看着他,大片的阴影映衬下他的脸孔莫名的有些忧伤,“我今天来只是不甘心,本来也不指望能有什么结果,只是非想来见你一面不可,现在既得知师父不是仇人我心里便也没有放不下的。”他深深的看着有些云里雾里的林惊羽,拉住他的手,语气里竟带了哄骗的意味“都是我不对,你别生我的气好不好”   林惊羽听的有点稀里糊涂,还来不及细想便被张小凡的目光一震,像觉得里面有一个漩涡要把他吸进去似的,竟有些不敢看他。微微挣扎着想把手收回去,却又被张小凡捎带强硬的按回。      ☆、诉衷情      张小凡黑如点漆的沉沉眼波先是跳出一抹柔柔的星火,牢牢钉在林惊羽的脸上,深沉似渊。原先还有点收敛,随后林惊羽表现出一点想退缩的欲望后,他就像是要被人夺去什么重要的东西一样,一瞬间慌乱起来,而后又更加坚定的盯着他,眼里的那点火花骤然升蹿成燎原之火,铺天盖地,烈烈不休。   他攥着林惊羽的手腕,脸凑的极近,林惊羽甚至可以感觉到他的气息扑在自己脸上的刹那间短促的暖意,露在外面的白皙脖颈反射性的往后一缩。   可张小凡还不罢休,一只手抓住他还嫌不够,另一只手又按住他的肩膀迫他直和自己脸孔直对上,近乎催眠般的问他“惊羽,我知道你对我好,不管我做什么,你都不会生气对不对。”微微昂首的角度,全然无助的语气。黑漆漆的瞳孔里却盛满了一点不掩饰的热切,带着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无畏。   林惊羽被他的目光灼烧的有点摸不着头脑的慌,头皮发麻,晕晕乎乎的,不明白刚刚还是剑拔弩张,怎么突然又到了眼下这种光景。   他眼睛四下乱飘,却又搞不懂自己为何不敢直接对上张小凡的眼睛,无形中只觉得张小凡着实奇怪了些。脑子里稀里糊涂的,只愣愣的点头,直觉性的一再想缩回手,张小凡却是没有一分放过他的意思,手上微微使了劲不肯松,反而不满足他敷衍的态度。转过身子对上他的脸,眼睛眨也不眨的凝视着他,好似想得到承诺一般道“你别只是点头,你说啊。”   这就实在诡异了,张小凡何时会想从林惊羽这里得到什么,何况还是半强迫的态度。   林惊羽身子半僵,手脚都不知该往哪放。但二人刚从之前满是硝烟味的氛围缓和,张小凡也没做什么出格的事情,林惊羽也就不好意思硬要把身子从张小凡手里拽回来。嘴里含糊的答应他“嗯,嗯,我不会生气的。”薄薄的嘴唇不安的微微蠕动,心里暗暗安慰自己,这有什么的,小凡又同旁人不一样,小时候不还经常半夜溜进自己床上嘛。   事实也的确如此,二人一同长大,亲昵密态数不胜数,但今天不知怎的林惊羽就觉得有点浑身不舒坦,心口痒痒的像是有蚂蚁在细细的啃咬。   “惊羽,你真好。”张小凡露出一个极灿烂的笑颜来,如七月骄阳,热烈的刺眼。林惊羽被灼痛一般,眼睛到处乱转,一转眼又忍不住心里骂自己你怎么这么胆小,现在连小凡你都不敢看,难不成以后遇敌你也低着头厮杀不成。这么一想,就很符合我们骄傲冷淡的林少侠的思维套路了。   他一股底气油然而生,表情顿时严肃起来,峻朗的眉眼终于恢复了平日的几分霸气,高高抬着下巴转头就瞟见对面青龙掩藏在黑暗中的身影。微微耸动,似乎马上就要翻过身来。   林惊羽倏忽瞪大了双眼,猛然惊醒,恍若被火钳烫了一般啪一声甩开身上的束缚。张小凡的指骨随着动作重重的撞在玄铁栏杆上,发出沉重的一声闷响,而在张小凡嗓子里冒出的话也一同被截断。   他额上冒出细密的一层汗珠,定睛仔细的看了看对面的背影,确定青龙没有转身的意思才稍稍松了一口气。他与张小凡私下怎样都是他们两人的事,但他可没有意愿让别人免费观赏,看他俩的笑话。因此纠结的脸色一下冷淡,眸中暖意尽消。   可当林惊羽调整好心态再看向张小凡,却见张小凡如大受打击,失魂落魄的垂着脸,面容惨白,浓密的睫毛止不住的颤抖,鬓角几缕乱发散乱的贴在额角。瘦削的身形些微摇晃,似乎连站也站不稳。林惊羽心中一痛,想安慰他,瞟了眼青龙又实在说不出来,现在又不可能跟张小凡解释说青龙也在这里才这样,拗着口气也不知道怎么办,半天才憋出一句“你没事吧?”   张小凡仍是不说话,被撞着的手痛的微微蜷缩。这下林惊羽再不明所以也看出来他是真的伤了张小凡的心。可他在张小凡面前一向自恃兄长,放不下面子去哄,何况对面还有青龙光明正大的偷听,只能在脑子里冥思苦想,结结巴巴的组织语言。最后攥着拳头狠狠心,放低声音靠在张小凡耳边道“小凡,你先回去,有什么事我们以后再说好不好?”   他火气上涌,微微急躁的等着张小凡的回答,可张小凡好一会才缓慢的摇摇头,抬起的眼睛里撕裂的悲怆让林惊羽都觉得心脏被攫住一样喘不过气。   “不好”   他像最后的诀别,眼神贪婪的一寸一寸,细细的扫过林惊羽英气的面容,不想错过他每一瞬细微的改变。张小凡贪心的想记住一切,他眉峰的笔直,他皮肤的纹理,他嘴角上扬的弧度,还有他清冷的眼神。每多看一眼,张小凡的脸色就白一分,绝望的痛楚就多一寸。   真好看,我的惊羽真好看。他面容苍白,眼底满是决然的悲伤,可嘴边竟浅浅的荡起一抹小小的微笑,摇头道   “不好,惊羽,不好,我不要等下一次。”   林惊羽烦躁的想打断,可他又听见张小凡继续说“我现在就要告诉你,我爱你。”   张小凡满目神色坚定认真,嘴唇没有一丝血色。细薄的手掌有些小心翼翼的举起,在他面前摊开,掌心安稳的躺着一块微黄的琥珀,一只透明的足节小虫占据正中。   举室皆静,没有任何多余的噪音干扰,而且张小凡的每一个字眼都刻意放慢语调,吐字清晰,没有一分的含糊。   可是林惊羽还是忍不住怀疑了,因为他发现整句话连起来叫他不能理解。 作者有话要说:  咳咳,这么重要的时刻,怎么能不分两章写捏? 谢谢不辣不辣不辣,表情,水影汤汤和开心的地雷,么么哒~~   ☆、无心人   张小凡为什么会喜欢上林惊羽,他也说不清。   真的很难说请,或许一开始并不是如今的这种喜欢,只是两个少年无忧的友情,每天在喧嚣的市集追逐打闹,安静的成长。如果没有意外,或许成年后还会各自成家,彼此在每日农忙后相约喝一杯小酒,彼此之间的情感浓厚而又单纯的像天上软软的白云,轻逸的飘飘荡荡。   但是那场惊天巨变毫无防备的来临,一夜之间他们成了孤儿,失去了赖以生存的一切。他害怕,他恐惧,他惊恐的像一根绷到了极限的弦,每日每夜的做噩梦,冰冷,漆黑,鲜血淋漓。每次一闭眼他都能重新嗅到他娘亲的尸身上泥土的腥味,刻骨铭心。在这样无处依托的境况下,他需要一个港湾,而林惊羽就是那个港湾。不需要多么强壮,不需要怎样的无所不能,只要他能一直陪在他身边。   他是那样深深的,深深地,依恋着他唯一的亲人,唯一的伙伴,几次林惊羽从他身边短暂的离去,他都痛苦的不能自已,如扒皮抽髓,一秒都无法忍耐,甚至超过了对死亡的恐惧。他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在乎,只想把他牢牢的拴在身边。   剩下的就很理所当然,或许是林惊羽一个轻描淡写的微笑,又或许是舞剑时一片飘扬的衣角,只需要一点点撩拨就能将原本浓的不能再浓的依恋嘭的一声发酵成强烈到令他胆战心惊的情爱。   毕竟他的惊羽是那样美好。   林惊羽眉头的困惑毫无阻碍的落在张小凡的眼里,张小凡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捏紧的手心慢慢松开,脸上逐渐流露出些许难捱的苦涩来。   早就猜到的不是吗?林惊羽这般高傲到近乎单纯的人,莫说对他作答,就算是把赤裸裸的真心摊在他面前他怕是都不懂的。   于是他放低声音,怕吓着林惊羽似的,眼中无限柔情,道“我说的爱,不是兄弟之间的爱,是情人之间的爱,不仅是并肩作战,不仅是共负家仇,而是想永永远远都同你在一起,生则同衾,死则同穴。你,听懂了么?”   林惊羽却是没有如张小凡所料大吃一惊或者火冒三丈,只是沉默半晌,有些怪异的瞅了他一会儿,方轻启薄唇道“你还是把噬血珠给我吧。”   “什么?”张小凡一愣,呆呆垂首望着手里的噬血珠,再对上林惊羽疏离里淡淡担忧的眼神,一瞬间如五内俱崩,眼中神采尽消,拼命的支撑才没让自己腿软的摔倒在地,却还是心如刀割,即便再三隐忍还是忍不住红了眼眶,语调不可置信的微微提高“你是觉得,我被噬血珠弄的走火入魔,在说疯话?”   林惊羽没有回答,但他的表情说明了一切。   哈哈哈哈哈,张小凡突然觉得真是好笑的紧,他掩藏了那么久的秘密,每天都在折磨他的肮脏心思,他临死前才对他心爱的人诉说的爱意。   可原来,在他眼里只是发疯么。   林惊羽瞧着张小凡渐渐扭曲的面孔,一时间难得的露出无措的神态来。   世人多说武痴,书痴,但基本上都是一个意思,只要一痴起来便如饥似渴,孜孜不倦。其中说的有几分道理,而林惊羽说不得也能算在其中。   他于修道一事悟性极高,思如闪电,进益之快旁人难以望其项背。前世被师长赋予厚望,自己也性子高傲不愿落于人后,每日醉心修炼,又得师长爱宠,不用为其他事烦扰。年纪又小,故每日除了一日三餐都在修炼,待成年过后功力非凡,超出一般人一大截。但这也造成了他在某些方面迟钝的可怕。   前世虽曾有人爱慕与他,但不过是一面之缘,见他气宇轩昂不由倾心,私下默默关注罢了。后虽有人告知于他,但林惊羽在情之一事上无知的像一张白纸,连那女子的脸都记不住,又怎会有分毫波动,权当不知罢了。   现今乍听张小凡之所言,只觉同当时一般莫名其妙,下意识的想回避,以为捂过一段时间就会同前次一样不了了之。   但张小凡的神情实在可怖,林惊羽惶然的觉得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什么,但想了想又好像觉得自己没有错。思维一转,拧紧眉头,果然这噬血珠恶极,噬人心智,才会让平日一向温顺可亲的张小凡现出这般张狂模样来。   “你以为我我疯了!你以为我疯了!”张小凡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狂躁的来回踱步,好像在印证他真的扭曲神智一般,恶狠狠的目光简直让人觉得他立马会冲上来揍林惊羽一顿。   于是他真的冲过来,林惊羽一惊,心里一软没有退步,张小凡死死的攫住他的手腕,用力的像要捏断他的骨头。林惊羽一时不察,被张小凡用力一拉,冰凉的手掌一下按在他的胸膛上。   张小凡恨恨地看着他,简直恨不得咬上他一口才好,磨了磨牙却是连张嘴都不舍得,眼里强装的恨意一点点消散,继而弥漫起柔软而求之不得的爱意。他的眼眶通红,胸膛剧烈的起伏着。林惊羽有些想松回手,却又被恶狠狠的按回去,一开口的声音却是哽咽,几乎带上了恳求的意味“惊羽,从小到大我什么都听你的,我不求你接受我。你是嫌恶我也好,是再也不见我也好,可你为什么不信我。”   他的神情一下冷下来,直直的盯着林惊羽的瞳孔,像要透过他的眼睛看到他的心里似的,“你要我把我的心挖出来给你看看你才信吗?”   林惊羽不解的皱了眉头“别胡闹了。”   “胡闹?”张小凡的脸色又惨白一分,凄然一笑,认真的凝望着他“惊羽,你看看我,我已经长大了。”   他的声音带着哭腔,拼命地在诉说自己已经成长,眼泪却是忍不住从眼眶一颗一颗的滴落,滴在林惊羽的手背上。林惊羽手不由一缩,突然奇怪的觉得手掌有些湿润的触觉,低头无意一看,发现手掌周围一层赤红色光芒笼罩,显是被张小凡下了灵力。而五指指端的指甲不知在什么时候陷了半截在他的皮肉里,五道黑洞洞的伤口触目惊心,殷红的血迹氤氲,温热的鲜血顺着他冰凉的手指滴滴答答的流到丝质的长袖上,顺着细密的纹理勾勒出一条盘龙。   林惊羽悚然变色,拼命地想把手收回,可手掌丝毫不听使唤,随着张小凡的靠近一点一点陷的更深,血肉破裂的滑腻声响,他甚至可以感觉到掌中的心脏疯狂而没有节律的跳动。   “惊羽,你摸到了吗?”张小凡痴痴的的盯着他,青灰的面孔一片祥和。“它也在说爱你。”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打算明天发的,但既然写完了就发了吧。不要打我,我也不知道为啥诉衷肠的肠子为啥这么长,诉了两章还没诉完,一下手就没准。你们忍一下吧,啵~~ 谢谢陶训七,开心,21033483,水影汤汤的地雷。还有我上次搞错了,不辣不辣不辣送的是三个火箭炮和两个地雷,谢谢啦,么么哒~~ 还有,我怎么觉得你们的名字一个比一个起的好听,我现在觉得连路人甲都比我这笔名好听~~(嫌弃脸)   ☆、转折   张小凡淡淡的看着他,呼出的气息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道,黑漆漆的眼睛满含期盼却又孤注一掷的望着他“这下你信了吧。”   林惊羽被他突如其来近乎自残的行为吓的大惊失色,脸上最后一分血色也消退殆尽,一张好好的俊俏面庞平白扭曲了几分,冷汗直冒,整条袖子都被不断溢出的鲜血浸染成大片暗沉的血色。   他的心脏猛烈抽搐,下颌紧绷,只觉得是这鲜血是从自己身上流出一般。好半天才找回神控制住颤抖的嘴唇嗫嚅着说出话来,可终究也只说出“小凡,你听话。”   “我……”   “嘭”的一声闷响,张小凡刚开口欲言就被林惊羽突然发出的强大推力猛的击退,神色瞬间痛苦的扭曲,撞到对面的栏杆上又摔回地上,俯下身不停痛苦的咳嗽呕血。   林惊羽本只欲趁张小凡不注意,扼断张小凡施予他身上的灵力,可这灵力太过邪异霸道,他又精神虚竭,不得已只好使了全力,谁知张小凡毫无防备之下竟为他所伤。   这还了得,他惊慌失措的冲过去,可谁知刚动两步就突觉全身上下气血翻涌,筋脉逆流,四肢灼烫如火烧,胸前猛然涨起一股气,不断膨胀,好似下一秒就要将胸腔撑至崩裂。   张小凡错愕的瞪大了眼睛,倒在地上咳嗽,仿佛才感觉到痛楚,用力捂着胸口,指间泛白,滴滴答答的鲜血的顺着他的指缝很快就浸染了一大片的泥地,显出大滩难看的暗红。   “哈哈哈哈哈”安静的牢房陡然爆发出接连不断的笑声来,青龙像是憋的紧了,再不顾及往日翩翩公子的形象,躺在床上肆意的大笑,散乱的华发随着他抖动的幅度上下飘荡,捂着肚子,一时半会竟笑的坐不起来。   张小凡回首瞧了林惊羽一眼,调整内息,屏气凝神,将噬血珠放置于掌中,贴近胸口,口中默念咒语,不一会便止了血,只面容还因为失血而微微苍白。   “你怎么在这?”他冲着笑声来源眯了眼睛,默了半晌才认出这是青龙来。   “我,我……哈哈哈哈,我,我一直……”青龙捂着肚子笑了半天,好不容易才直起腰,盘坐在石床边上,伸手抹了摸眼角笑出的眼泪,眼睛笑的眯成了条缝“我一直在这啊。”   “那你怎么一直不出声?”张小凡审视的看着他   青龙照旧眉开眼笑,嘴角提的老高“我要是出声哪里能看的到这么一出好戏。”   “你!”   张小凡暴怒的吼了一声,再想说什么却是张口结舌,脸上气的发红,心里却是没底起来。   他刚刚也只不过是一时少年心性,气血上头什么事都做的出来。又以为只是二人独处,自然不怕把满腔心绪说给心爱的人听。现在突然得知有旁人在此,又被如此嘲笑,自己自然不会因此觉得羞惭,却是害怕林惊羽嫌他在外人面前丢脸。心虚的扫了眼牢房里的人,却见对方面向里席地而坐,肩膀微微抽搐,不知是不是生气了。   他眼神微微暗淡,再一瞧见青龙看笑话的表情,下巴微微上台,脸色变得冷硬“你笑什么笑,我和惊羽落的如此地步还不是你害的。”   “这可不关我的事,我可没求你们带我上山”青龙故作庄重的摆了摆手,再看见张小凡趁着讲话偷偷摸摸又瞥了一眼林惊羽,笑的更是开怀“小子,告白可不是你这么告的,你要是跟个姑娘这么告白,十个有九个都被你吓跑了。”   张小凡恶狠狠的瞪他,手中噬血珠光芒大涨,青龙却还是不在意的笑“不过你这个师兄也不是个正常人,跟个木头似的,你都这么直接了他都听不懂,哈哈哈,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迟钝成这个样子的。”   “不准你这么说惊羽”张小凡脸色气的发红,手中噬血珠刚靠近栏杆,圆盘的白光禁制就骤然出现,挡住了他的攻击。看来这禁制果然不是凡物,不仅能抵挡外力破坏,还能阻止牢内与牢外的灵力交通。   青龙根本没注意他的所作所为,苦恼的想了一番又咧开嘴,似笑非笑的一拍手掌“你跟他说什么生同衾,死同椁的太含蓄啦,他这个木石脑袋听不懂,你就说你心里整日里什么都装不下,夜夜都想和他夜夜缠绵床榻,行鱼水之欢,要不然你就吃也吃不好,睡也睡……”   “胡说八道!”张小凡几欲目眦尽裂,食指愤愤的指着仍自顾自乱说不休的青龙,要不是无法抓到青龙,简直就要立刻打他一顿泄愤。   少年纯情,容不得真挚的情感沾染半分污垢,乍然一听他心里神圣不可侵犯的爱恋竟被青龙油嘴滑舌的嬉笑,勃然大怒,却拿他半分办法也没有。可心里冷然,更害怕林惊羽真信了这魔人的话,认为自己对他只抱着这种肮脏心思。   他有些忐忑的转过身,先前的勇气不知到哪去了,嘴巴张了几张才道“惊羽,你别生气好不好,我,我不是那样想的。”   “你不是这样想的?”青龙火上浇油“要是你俩以后真在一起了,难不成你还整天相敬如宾不成,那还不如当师兄弟呢。”   “你!”张小凡刚欲与青龙争辩,就被林惊羽打断。   林惊羽还是保持原来的姿势,没有回头,只暗哑地说了句“你回去吧。”   张小凡呆了呆才反应过来林惊羽说了什么,小心翼翼的挪了几步,道“惊羽,你,你别生气。”   “没有”他低沉的声音在这方小小的天地扩展开来“你先回去吧,让我一个人先想想。”   无言沉默,张小凡站着立了半晌,林惊羽却似乎是铁了心,一言不发,屹立的背影无声催促他的离去。   张小凡默默的走至林惊羽身后,蹲下身将斩龙剑和乾坤清光戒通过栏杆的缝放到里面。眸色黑沉,好似幼年一般带着极富生命力的灵光,微微仰望的看着林惊羽的背影,眼中写满了浓的化不开的依恋柔情,“惊羽,我不知道你会怎么想”他有些苦涩又害羞的半垂首,脚下不安的磨蹭地面,浅浅一笑“但我是真的。”   青龙寡淡的望着他二人,未出口捣乱,似是一同等着林惊羽的答案,嘴角虽勾着,却不曾擒了半分笑意。   安静的环境里,虫鸣的声响渐渐隐没,林惊羽的身躯岿然不动,如同一块坚不可摧的顽石,不用说什么伤人的拒绝的话,此刻的沉默足以表明他的态度。   张小凡自嘲一笑,点点眼睫不时轻微的颤抖,难耐的流露出少许沉埋的心绪。珍而重之的将那块红绳系着的通明琥珀放在他旁边,“惊羽,你当时说会帮我收着,留给我喜欢的的人。现在不用收了”他的表情显出难捱的苦涩“我喜欢的人就是你”   “你是留着它也好,像之前一样扔了它也好,去留都由你决定。”   他微微昂首,手指怜爱的摩挲脖颈上冰冷的银色器物,道“这条长命锁我就不还给你了,就当是你送我的信物。”他话意隐晦,林惊羽却还是没有回头。   张小凡微微撇了嘴角,沉默的看了他一会儿便顾自离去。重又恢复安静。   青龙略奇怪的挑了眉,一时不明白林惊羽为何忽的如此绝情,明明之前张小凡肆意胡闹时也没见他怎生气恼,何故现在两人生死不明,却是连头也不肯回。难道真是被自己的话着恼了,他胡乱的想着,面上还是一副玩世不恭,开口调笑道“喂,他都走了,你还坐那干啥?转过来跟我聊聊天呗。”   林惊羽背影不动分毫。   “喂,你说话啊。”青龙从石床跳下又唤,对面还是没有动静。不安的感觉在心头乱窜,他接连大声唤了几句,那人还是没有反应。   他的眼神骤然锐利起来,神情肃然的观察了林惊羽一会儿,蓦地从袖中掏出一个巴掌大圆形的罗盘样东西,朝栏杆上一放,手指轻轻一扣,抬脚竟没有一点阻隔的穿过了栏杆,不声不响的就来到了林惊羽身边。   “你怎么了?”青龙试探的扯了下林惊羽的衣裳,弯下身半歪着头看他,不知看到了什么,神色陡然一变,一挥衣摆,一条腿半跪于地,双手把他的肩膀托起。   而一得到支撑,林惊羽的身躯就如同痉挛一般直挺挺的躺倒在地,四肢诡异的绷直,面色一阵红一阵青,额上冷汗淋漓。眼睛紧闭,眼珠却在里面以一种几乎不可能达到的频率疯狂转动,双拳紧握,青筋毕现,似在与什么苦苦纠缠争斗。 作者有话要说:  肥肥的一章粗来啦,小伙伴们请接收~~ 谢谢表情和水影汤汤的地雷,爱你们呦~~ 还有请问大家知道怎么看是谁给我送的营养液么,我想谢谢那几位小伙伴~~   ☆、离狱      青龙一摸他脉搏,狭长的眉眼骤然诧异的睁大,呼吸变的急促,但很快镇定,微垂眸思索便当机立断,左手将他半抱于怀中,右手并指为掌按在林惊羽胸前输入真气,欲助他调整内息,周身火色光亮流转,若仔细看可以发现有条火龙暗藏其中。   可他二人所练功法相差十万八千里,根源不同,即便青龙不吝啬真气,所输真气也难以与林惊羽自身本源真气相融,故只输了几次看他脸色稍稍好转便不再继续。   林惊羽眉梢眼角的痛楚随着真气的充盈逐渐放松,似是累的很,安稳的躺在他怀中,柔和的面庞笼着一层淡淡柔光,少了几分平日高傲的凌厉。青龙搂着怀里的人愣愣的有些发怔,不知怎的突然觉得这样的境况也不是很糟糕。   许是之前睡的久,林惊羽这一次没休息多长时间便悠悠醒转,一动身却是被各处关节晦涩的迟钝感觉拉回原处。   “别动”青龙坐在床边无聊的把玩着手里的乾坤清光戒,转了身扫了他一眼示意他躺回去,“我先前可就提醒过你,你不听,明知内息不稳还偏要使出灵力,这次若不是你根基好,早就走火入魔,经脉俱裂。”   林惊羽见他在侧先是一惊,脑子微微清醒看了如今状况便知是他助自己脱险,故虽惊诧他居然能破了门上的禁制,但也不欲与他为难。   微微抬了下胳膊,随即察觉到全身虚软无力,关节晦涩难忍,更重要的是全身各处一丝灵力也凝集不出,恍若虚空,微一动念头四肢筋脉便像火烧般灼痛难当,竭力挣扎了片刻,终究无力的垂下,苦涩的拧着眉头“现在恐怕也好不到哪里去。”   他先前强行使出斩鬼神真决已是逆天而行,若不是他根基强固,苦苦支撑,差点当时就压不住四窜的灵力,急火攻心而亡。后来一时情急又强行使出灵力,情况更加糟糕,即使他屏气凝神强力调整真气,却还是难以压制,现在虽没到走火入魔的地步,筋脉却是毁了大半,灵力虚竭,即便活过一时,以后却是修行不易了。   “原来你也知道啊”青龙回首斜眼瞧他,神色晦暗不明“那刚刚在那张小凡面前死撑什么,还故意把他气走,难不成就是不想让他发现你的状况?”   林惊羽对着发霉的屋顶发呆,一时竟放空起来,修炼多年一朝化空,要说不痛心也是不可能的,但这样一来反而让他歇了逃生的心思。心境一时竟平和起来,对青龙的敌意也不如以前强烈,顿了会才缓缓说道“既是必死之身,何必让他徒添牵挂。”   青龙放下手里的乾坤戒,满不在乎的提起斩龙剑,顺手握着剑柄拔剑出鞘,盈盈绿光飘然溢出,将他的脸也映上一层碧色“看不出来你对他当真这般情真意重,难不成你也喜欢他?”   林惊羽没接他的话,余光瞥见斩龙剑的一瞬心里微微刺痛,沉默半刻还是未曾开口恳求,只偏了头不去看。   青龙见他如此不舍情态嗤笑一声,眉峰高挑,朗声道“不用这么舍不得,待你随我去了狐岐山,我还是将这斩龙剑赐予你,神兵利器还是得有个恰当的主人才好。”他说话口气自大狂傲,对林惊羽视若无睹,话里话外的意思都已经把这乾坤清光戒和斩龙剑视为己物。   林惊羽却是无可辩驳,他现今功力大减,孤立无援,而青龙虽因噬血珠的缘故灵力大不如前,但尚有魔教内应,又可自由出入牢房,孰优孰劣已经立见分晓,纵然再做挣扎也不过是螳臂当车,以卵击石罢了。   可张小凡既已脱困,林惊羽便无后顾之忧,又怎的会被他随意拿捏,清新俊逸的容颜上满是不屑,下颌棱角直如刀削,显出不可折弯的魁奇风骨。轻飘飘扫了他一眼,鄙夷冷嘲道“我虽鄙陋,但在青云研习多年,大是大非还是懂得一点,纵使在青云无有生路,也绝不会助纣为虐,与尔等为伍。你若是想着引我反叛,大可收起这份心思。”   “哦?”青龙挑眉,不以为杵,食指在剑身轻轻一弹,一股无踪黑气盘旋着笼罩其上,而斩龙剑淡色青光刹那消失无踪。   青龙想了一番,站起身一边笑着一边毫不怜惜的将斩龙剑剑尖肆意在石壁上深砍,看起来像是在试其锋利程度,可兴致一来还故意用剑刃挫磨,反而更似恶意毁坏。斩龙剑为一代神兵自是不会为其所伤,但仙气氤氲几百年之下已有些微神识,被青龙强硬操控又遭此恶劣对待,剑身微微抖动,发出粗厉刺耳的鸣响。   林惊羽不动声色的冷眼旁观,牙关却是不由得咬紧。   青龙插砍半天,眼里流露出欣赏的目光,邪气鬼魅“果然是把好剑,只不知………折断之时会是何等美景?”他转头对上林惊羽的表情无辜的一摊手“你瞧我作甚,我的东西是留是毁与你何干?”   林惊羽面无表情,道“你不用激我,我心已决。”   “是吗?一把斩龙剑的确没什么分量”青龙似笑非笑,双手背在身后,居高临下的站在床边俯看他,一副成竹在胸的坦然“斩龙剑的分量不够,那加上张小凡的命够不够。”   犹如惊天巨雷在头顶猛然炸想,林惊羽双眼猛的睁开,激的血红,突的从石床上坐起,怨恨的目光如同锐利的剑芒刺向青龙,面部线条紧绷,咬牙切齿的道“你把他怎么了?”   “没怎么啊?我可什么都没做,只不过是知道他自己要去寻死罢了”   “我虽不知你们当年和苍松是个什么情形,不过你真以为他信了你的敷衍之词?真的把父母俱亡之仇都给忘了,然后再去求仇人去救你俩的性命?”青龙几步凑上前,俯身在他耳边低诉,犹如情人间私密呷语,可说出的话字字诛心   “你,你什么意思?他,他不是去找师父吗?”林惊羽刚刚好转的脸色陡然惨白,四肢冰寒,几乎跟身下的石床一个温度。   青龙直直的对上林惊羽惶然的目光,表情轻蔑“你就不会想想他为什么把斩龙剑和乾坤戒都留给你,而独独带走了噬血珠?难不成他如此惦念?”   林惊羽的脸色每惨白一分,他眼中残忍的嘲笑之意就多一分,道“勾结魔教此等欺师灭祖的大事总得有一个人承担,即便有苍松相助也不可能保全你二人。若是你愿为了他在这牢里等死,他为何不可能拿着噬血珠去自首?为你留一条生路?”   林惊羽不可置信道“你既已得知,刚刚为什么不拦着他!”   “我为什么要拦着,他害我至此,我巴不得他死了才好。”   他笑的张狂“你要是也想死我现在就可以杀了你,成全你的大义。但若是想为你二人求条生路,还是听话点好。青龙冷冷的看着不知所措的林惊羽“现在就是我和苍松约好的时辰,守卫都已经引开,又有乾坤戒在手,下山一路通畅。但若是不走,过了时间你后悔也没用了~”   冰冷的声音在耳边回响,天地旋转,四周事物诡异的扭曲,安静的可怕,只能听见胸膛里的心脏扑通扑通扑通的疯狂跳动。林惊羽拼命的用双手支撑才没让自己倒下,嘴唇抖动了半晌才突然意识到自己在唤张小凡的名字。   “小凡”   他轻声的唤,心如刀割,双肩不断耸动,带动一身的伤痛,少年决绝的容颜在脑海里浮现,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会没有发现!   青龙冷漠的观赏他的失态,却是林惊羽喉咙微梗先开了口,道“好,我答应你。”   他的目光陡然凌厉,“但我绝不会做出有害青云的逆反之事。”   青龙闻言反而诧异“自然不会,不过你就这样相信我了?你不怕我骗你?”   他惨然的垂了头,手指深深的抠在掌心,颓然道“我还有别的选择吗?”   “说得好,识时务者为俊杰。”青龙突然高兴起来,略显衰老的面上显出一抹神采来,轻柔的拉着他的手“那你现在就跟我走吧,我先送你下山,你就在山下等我。”   “那我师父呢?”林惊羽奇怪的问?   青龙随口回答道“苍松又没触怒师门,当然还是待在青云了。”   “你真的能带小凡出来?”   “当然。”   林惊羽顿了顿,浓密的睫毛不安的抖动了片刻,“不过,你为何愿意这般大费周章,我既已筋脉受损,以后难以大成。也不是什么重要人物,青云机密绝不如我师父不清楚,日后就算你们攻打青云也无甚用处。你为何……”他闭了嘴,心里疑惑,这笔交易对青龙来说怎么都不划算,何况张小凡害的青龙现今这般模样,他怎肯不计前嫌?   “我乐意”青龙扬了唇“不过得几件世间难寻的法宝还是不错的”   林惊羽默然,费力的从石床上翻身而下,顺着青龙的牵引慢吞吞的站起,无意间一眼瞧见还躺在地上的琥珀。心里一痛,慢慢俯下身捡起,淡淡的暖意从掌心传来,他想了想,低头将它系在脖颈上。   “快点!”青龙不耐烦的催促。   禁制被打开,二人走出几步,手中乾坤清光戒一闪,二人身影便消失无踪。 作者有话要说:  前面情节略拖沓,下面节奏加快,小伙伴们不要心急~~等我慢慢更 谢谢s05196、20734940、水影汤汤、陶训七的地雷,还有上次漏掉的开心,么么哒,谢谢你们的支持   ☆、劫难      户外空气格外清新,鸟鸣轻啼,但在偏僻山道疾速向下而行的二人显然都没有多余的心思欣赏美景。   林惊羽被青龙一路挽着勉力快速前进,喘着粗气,身形不稳,基本是半靠在他身上才有力气继续行走。即便如此,脸色还是愈加惨白,身上的衣裳被小道两边伸展的细枝刮的七零八落,侧脸上也被划了几道细长的血口,微微渗出些血迹来。   二人虽匆忙,青龙也不至于看不出他的糟糕状况,只是这条路虽隐蔽,不太会遇到青云门的人,但也不可能招摇到大摇大摆的御剑而行,因此只能让林惊羽先行忍耐,咬了牙半扶半抱的拖着他赶路。   林惊羽身躯沉重不堪,面白如纸,双眼迷迷瞪瞪的只睁了条缝,几近昏迷,但也知不能立时倒下去,全凭一口气死撑。   走了许久,青龙见他脸色实在难看,也怕他出什么意外,只得寻了一处灌木茂盛的地方停歇,周围浓密的长着几棵大树,不易被发现,扶他倚在其中一棵上休息。半蹲着微微气喘的拍了拍他的脸,林惊羽稍稍清醒,半睁开眼睛。   青龙似是有些急躁,伸头左右瞧了瞧确定四下无人才低声嘱咐道“你待在这里,不要乱走,我去取些东西,很快就回来。”   “嗯”林惊羽喉咙滚动,迷糊的应了一声就又半歪着闭上眼睛休息。   青龙去了不多时就回来,手中拿了两块令牌,悉悉索索的一路小心的踩着步回来。随手用袖子擦擦脑门上的汗,他身上穿的衣服还是刚上山时穿的那一件,再加上一路的划伤,比林惊羽的衣裳还要破烂,衣服下摆几乎撕成了布条,对他这样一个爱洁的人怕是难熬的很。   先是擎着林惊羽的手腕屏气探查他的内息,皱着眉头又稍稍给林惊羽输了一点真气,方道“我已经拿到了下山的令牌,我们马上走,你再忍一忍。”   “好。”林惊羽也觉得有了点气力,点点头,顺着青龙的搀扶从地上慢慢站起。但就在他刚刚站直身子,一个人声猝不及防的在身后不远处响起。   二人一瞬间僵了身子,一动也不敢动,但林惊羽此时身后有那棵大树遮挡,周围光线也不甚明亮,很有可能没被看见,但青龙大半个身子肯定已经暴露在来人视野里。   “青龙!”来人气势汹汹,干枯的树枝被他踩的噼啪乱响。   林惊羽心里蓦地一松,师父,他眉眼含笑默念一声,苍白的脸上显出喜意,转身就要从树旁探出头去迎接。甫一动身却惊觉青龙右手一拂竟是在他身上下了禁制。   为什么?林惊羽惊疑不定的瞪大了眼睛,瞬间的疑惑甚至超过了恐惧,为什么不让我见师父?不是你同师父商量好的吗?一连串的问题堵在嗓子眼,万般想法皆窜上心头,胡乱交织揉成一团,完全理不出头绪,又不得言语,看向青龙的眼神里全然惶惑。   而青龙神态竟比他更为慌乱,完全没来得及顾上林惊羽,急匆匆的拨开脚边的灌木抬脚跨步从大树旁离开,   快步迎上去,拦在苍松身前,似是不愿让他发现藏着的林惊羽。   “原来是苍松道人啊。”青龙摆出一张笑脸来,向前脚步不停,伸手按住苍松的胳膊,微微使力将他向来的方向拉“你怎么在这里,你现在不是应该和青云门的人商议事情吗?”   “你自然是希望我好好的待在那里!”苍松恼怒的扯开他的手,火冒三丈,“我答应你们的事已经做到,可你们为什么违背承诺!我们当初……”“别着急,别着急嘛”青龙慌忙出口打断,“我们有话好好说,我跟你去偏僻点的地方咱们慢慢商量。”   “有什么好商量的?”苍松恨恨的把青龙推开两步,食指指向他面前“我既然做了决定就不会后悔,今天攻打青云之事一过,不管是成是败我都是千古罪人,早就孤注一掷,可你为何将张小凡也牵涉其中?”   “别说了”青龙脸色铁青,额上青筋暴起,苍迈的面庞因秘密被揭穿而诡异的扭曲,眼神不安的瞥向不远处的大树,一片安宁,无一点动静。   可苍松作为龙首峰之主,一代宗师,纵然投入魔教,又岂能为他一点颜色吓倒,听到他所说之词眼神陡然尖锐,脊背挺的笔直,一派大家风范“当初我刚与尔等通讯,便声明我所做之事皆与他人无关,你们也一口答应,如今箭在弦上却妄图拉张小凡下水,背信弃约吗?”   周围环境静谧安详,绿意葱葱,花草淡淡暗香弥漫,他二人站于此处,原是根本没有可能有人窥听。可现在……天意弄人,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来。青龙阴沉着脸,双拳紧握,指甲掐在掌心一阵刺痛。   罢了,就算让他得知又如何,今日攻打青云已成定局,为了一个张小凡,难不成还能反了天去?青龙冷哼一声,收回眼神,直面苍松,稍稍轻蔑的扬着下巴“你知道就好,上山容易下山难,你既已同我魔教合作就应该知道没有回头路可走,张小凡他……”   “嘭”苍松猝然出掌,毫不留情,青龙随即被猛击而出,向后撞在一块石头上,胸腔震荡耳鸣回响,一口腥甜淤血堵在喉头无法出声,一抬头就对上林惊羽冰冷的目光。   苍松骤然冲上前,毫不在意华丽的深蓝道袍在泥地拖行,横眉直竖,半蹲下身粗暴的揪着他的衣领,表情凶狠犹如鬼叉恶神,厉声道“你当真以为我已任你等拿捏,你别忘了,我若后悔,输的到底是谁?大不了两败俱伤!”   他说完也不等青龙反应,恶狠狠的松开,一转身不由得一怔松,诧异的瞪了眼“惊羽,你”   但略一思考便立马明白,脸色难看至极,转头看向青龙的目光没有丁点温度,顿了片刻,冷嘲道“看来你还真是看不惯我龙首峰,拖累我小弟子还不够,如今在这等时刻居然还救惊羽出来”他眼中遍布阴霾,“只是你到底是想救他,还是想昭告天下他也是青云的叛徒?”   “咳,咳咳,息怒,息怒”青龙眼神一变,做出一副求饶姿态,躺在地上一手捂胸,一手慌忙挡在身前,道“不要,不要误会,我只是不愿见您和爱徒分开,才带他下山而已。”   “不牢你费心了”苍松面无表情的回道,再看向林惊羽的眼神泛起点点不舍的涟漪。   林惊羽不可置信的望着他,惨白的脸上一双眼睛憋的通红,虽不能说话,但所有的一切都在无声的控诉。苍松沉默片刻,仍板着脸孔,伸手解了他的禁制,“你跟我回去,乖乖待着,别说见过我。”   但禁制一解,林惊羽就扑通一声跪在他腿边,一出声的嗓音粗哑的吓人“师父,你糊涂啊!”   他蓦地抬头,哀哀的拉的苍松的衣角“师父!你今天若真是勾结魔教攻打青云山,莫说青云千年基业毁于一旦,你以后也是无处容身,处处为人耻笑啊!”   林惊羽此时心痛半分不假,可说是万般悔恨。他仗着前生记忆,以为就算苍松叛变也会是在两年后的七脉会武,尚有机会周旋。心里虽有怀疑,也真的信了青龙的鬼话,居然想自己先行离开。若不是今天偶然听得,怕是一切皆在他全无所知之时一一发生。   小凡叛变的污名,苍松毁灭青云的重罪,青云千年的重创。全都如前世,什么都没有改变。   苍松眼睫微微抖动,面不改色,冷淡道“不必多言,我不会后悔。”   林惊羽心头痛楚如泣血“师父,你在青云修行百年,难道就真的舍得青云门在你手中毁于一旦,成为青云门的千古罪人吗?”   “哼”苍松眼神一闪而过的狠厉,脑中满满全是那人的身影,神色哀决“自他死在青云大殿的那一天,青云对我就再无什么恩德可言。什么名门正派,千年基业,他一生斩妖除魔,扶持子弟,结果还不是死在了道玄手里!”他双目赤红,仿若下一秒便要发狂“如今居然还想用同样的方式除去你,我还要对这样的青云有什么感情,全都毁了才好!”   灵光一现间,林惊羽突然发现自己抓住了什么关键,什么都没来的及考虑,吼道“他没死!他没死!”   苍松疑惑的拧了眉,想了想才道“你放心,我不会让小凡有事。”   “不是,不是小凡!”林惊羽头发摇得散乱“是万剑一,万剑一没死,他还活着!就在祖师祠堂!”   “什么?你再说一遍!”苍松陡然俯身,双目瞪得滚圆,满眼不可置信的狂喜和害怕希望落空的恐惧,掐在林惊羽肩膀上的手甚至微微颤抖。   林惊羽忍着肩头的疼痛,盯着他的双眼斩钉截铁的又说了一遍“万剑一没死,就在祖师祠堂。”   苍松仿佛定格一般,呆呆的僵在原地,又突然被扎了一下一样陡然跳起,歪歪扭扭的冲撞着离开,神色癫狂,全无平日半分风范。   “苍松!”青龙心焦不已,连忙出声唤,苍松若是此刻反悔那可非同一般,甚至可能影响局势。可苍松一路只顾往前,根本没有听见。   他刚想再唤,突的感觉耳边一股凌厉的风猝然靠近。神经一震,反射性的调动所有关节,快速翻滚躲避,可他身上带伤,行动迟缓,一道绿光闪过,一缕鬓发被泛着冷光的剑刃半截砍断。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另一杀招接踵而至,他头一偏,卡在两丛灌木中间,斩龙剑将将劈在他耳边,剑刃一转,抵在他脖子旁,鲜血随着割裂的皮肤顺延剑刃流淌。   他僵着身子一动不敢动,林惊羽虽状况不佳,但现在剑就抵在他脖子上,不用任何招数招数,只要他手掌轻轻一动,便可叫他即刻殒命。   林惊羽面无血色,额上全是因痛楚而生出的冷汗,可持着斩龙剑的手没有分毫颤抖,咬牙切齿的问道“你从来都没想过救小凡是不是?”说罢剑刃又向里加深半寸,面带威胁。   青龙心里一凉,脖子痛的更厉害,听到问话更是心中发苦,嘴角上扬,沉默半晌,只道“是。”   他为什么要救那个小子?他恨不得他千刀万剐才好。青龙心中冷笑,在牢房里他偷偷往张小凡身上藏了条七尾蜈蚣。只要道玄靠近,七尾蜈蚣便会一击而中。道玄中毒,张小凡也必会为青云其他人诛杀。   而林惊羽此刻被突然而来的心里击的全然崩溃,心中痛苦难以言说,为什么,为什么,一桩桩,一件件,他竭尽全力试图改变前生的遭遇,全村惨死,师父背叛,但它们全都按照各自的轨迹运行,即便时间延迟或提前,缘由发生改变,但都照着他所知道的方向发展。   前世他不曾在张小凡最需要的时刻挽回,好不容易今生二人互相扶持,难道如今张小凡却要因他而死!   眼前浮现出牢房里,张小凡诉说爱意时,望着他决然而深邃的目光,林惊羽暗自神伤,怪不得你会言说,怕是知道从今以后再无机会吧。   而我居然只把你当做稚子戏言,如今看来,一直看不清的是我,是我在苦苦追求那些根本得不到的东西。我以为是我一直在保护你,却原来,是你在承担一切。   眼前景物沾上一层透明薄雾,林惊羽一时竟是掉下泪来,几滴泪珠滴在青龙惨然的面孔上。   是我不好,我应该好好听你说话。你说只有我真心待你,而你又何尝不是我唯一的亲人。   也罢!也罢!他冷笑两声,不过同死尔!眼中杀意升腾,剑光一变,骤然向里砍去。   生死一刻,青龙蓦然屏息,双眼一闭,整个人突然消失,剑劈至他原本身后的大树,只剩一地鲜血。   “小凡,我来了。”   林惊羽,昂首冷笑,也不管青龙,顾自将剑从树中拔出,一步一步踉跄着向青云殿的方向而去,斩龙剑被他拖在手上,剑刃随着他的走动划过一条长长的血痕。原本盈绿的光芒不知为何笼着一层黑气,死气沉沉。 作者有话要说:  居然写了四千多个字~~ 谢谢表情和开心的手榴弹,以及水影汤汤的地雷,爱你们呦,附赠一个吻~~请接收~~   ☆、魔教攻入   压抑沉埋的玉清殿,黑压压的站着一群人,寂静无声,冰冷的气息盘旋在高殿之上。门中高位弟子分为两列,整齐的站于张小凡两旁。人人手持仙剑,凛若冰霜,如同壁垒森严的堡垒,却都默契的与跪在正中的张小凡保持着一段不远不近的微妙距离。在他身侧留出空荡荡的两行空径,无言的划明界限。只有出自龙首峰的几个人稍稍流露出不忍,但也都没有言语,只扭过头不去瞧他。   张小凡却似没有察觉到他的格格不入一般,只是低头沉默,面无表情的盯着地上的青石板发呆,黑漆漆的瞳孔空洞的发怔。   就在此时,殿尾右方的侧门突然传出一阵脚步悉索的声响,殿下弟子一听都纷纷正了神色,注意力转移追随而去。张小凡眸子微不可察的一抖,没有动弹。   走出的六人依次落座于殿尾高台之处呈扇形呈放的扶柄阔椅上,正中坐着青云门掌门道玄真人,其余六峰首座除苍松道人外皆各坐其位,面色肃然。   道玄同往日一般穿着一身墨绿道袍,银白冠翎,气质卓然,一向温和的面孔上因为近期的棘手事件添了几分暗沉的严肃。看着殿下端端正正跪着的张小凡叹了口气,不由想起三年前他也是像今日一般跪在殿下,孤苦无依,不知何去何从,战战兢兢的求青云收留。只是如今情形已是大不相同。   他敛了神情,正容亢色,朗阔的声音在大殿回响,对张小凡道“你既已逃脱,今日为何又自投罗网?”   道玄这句话其实问出了众人心声。那日林惊羽独自对抗青云众弟子,几乎走火入魔,拼尽全力才险险护他逃离,何故今日倒是孤身前来自首,所以都忍不住侧着身子瞧张小凡,等待他的答案。   张小凡恭恭敬敬的磕了个头,上身挺得笔直,道“那日弟子突然被围攻,一时惊慌失措,没有来的及多想,所以才慌忙逃窜。后来自己冷静下来。自觉有愧于师门,又连累惊羽被关押,所以今天特地回来自首,向各位真人请罪。”说罢微微垂下头,安稳等待发落。   道玄表情不变,眼神中无端多了几丝冰冷,半天无言,只审视一般盯着张小凡,而后左侧的曾叔常皱眉问道“这么说你是承认自己与魔教勾结了。”   “请各位真人明鉴!”张小凡并没有慌张,面色坦然,答道“小凡不敢背叛师门,小凡只是那日遇到青龙,一不小心伤了他,刚好又碰到各位师兄下山巡查,害怕师兄们起疑,这才求惊羽帮我撒谎,以为一时过去便会风平浪静,没有料到后来青龙会被掌门发现。”   曾叔常奇怪的看着他,眼里满满皆是怀疑之意,道“与魔教中人打斗有何见不得光,为何故意隐瞒?再说,你的功力……”   “哼,漏洞百出。”左边的水月大师冷冷一挑眉,轻蔑嘲笑道“莫说是尔等微末弟子,就连我们坐在这里的几位各峰首座,都不敢夸口能拿下那个魔教的青龙。到了你这里反倒是嘴皮子一搭就伤的他重伤不支了。”   张小凡踌躇的抿着嘴,神色略微不安,嗫嚅道“是,是我偷袭他,他一时不察才被我伤到。”见几位真人脸上皆表现出不相信的表情,想了想又接着道“那日,那日我和惊羽闹别扭,惊羽气的往山下跑,我就去追他。可是没想到一追到就看见惊羽在和青龙缠斗,眼看一时落了下风,我一着急,就,就……”   水月脸上的怀疑没有褪去分毫“说的看上去像有几分道理,但就算是你偷袭得手,青龙百年功力居然就真的被你一击重伤,连还手之力都没有?”   张小凡还没来得及回答,道玄眼中突然精光一闪,冷淡道“如果是你所伤,你是使了什么样的功法能让人瞬间苍老,伤其根本,功力几乎失了大半?”他柔和的面容隐隐痛恨之意“此等阴邪之法,吸人精血用以滋养自身,为人不齿,我可不记得我青云门有过这样的招数。”   此言一出,众下哗然,他们虽都知有魔教中人藏身青云,却不知晓其中竟还有此种耸人听闻的细节,乍然闻及,不由心下惶惑。水月脑中飞转,惊疑不定,既然张小凡不想让他们几人发现青龙,一定是此种功法很俱特征,他们一见到青龙便会发现。   让人瞬间苍老?她霍的想到什么,神情一变,不由惊呼出声“难道是黑心老人的噬……?”   几位真人皆见多识广,经水月一提示哪还猜不出是噬血珠,再联想起此物邪恶之处,纷纷变了脸色,殿下弟子如萧逸才一辈也都听闻过黑心老人的噬血珠大名,因此黑心老人之名一出,不由倒抽一口冷气,纷纷捏紧手中仙剑,原本就凝重的氛围几乎到了一触即发的地步。   众人震惊的转向张小凡的方向,一双双眼睛如锐利的剑芒恶狠狠的刺向他俯跪的身躯,尽是厌恶痛恨之意。站的离他近的几人更是像觉得有什么脏东西一样,不由自主的退了两步,远远避开。   “说!”道玄猝然吼道,面目狰狞,全无开始的慈爱之意,声音如中鼎鼓鸣,振聋发聩,满室皆静。   张小凡沉默的跪在地面,双腿早已跪的麻痹,冰冷的触觉从膝下的青石板侵入,传遍四肢骸骨,只觉连血也凝结一般,寒彻心扉,死气沉沉。但即便道玄惊天一吼也没让他再露出害怕的神色,顿了一会儿才缓慢道“小凡自知罪无可恕,自愿伏法,但求掌门明察秋毫,放过惊羽。”他猛的直起身子,目光炯炯,深不可及的黑色眼睛里满满祈求之意,更带一分坚毅,似乎是他全部生存动力   “我和惊羽皆为草庙村遗孤,视彼此为唯一亲人,他不想我误入歧途,又不愿我因此丧命,所以才一再退步,放我逃脱。但他先前对此事毫不知情,后来发生后也曾劝我回头,是我自己执迷不悟。但他绝不曾动过背叛师门之意啊!”   他微带沙哑的嗓音在大殿回荡,脸色惨白,一想起牢中林惊羽的惨状便觉如利刃穿身一般痛苦不堪,在殿下不停磕头“请掌门明察!请掌门明察!请掌门明察!”   “我听这些有何用!”道玄冷笑一声,不屑的拂袖,清明的双眼里几根交缠的血丝触目惊心“噬血珠在哪里!”   张小凡抬起头,额上被撞的鲜血淋漓,面前的青石板上也呈着几摊血迹,但却无人在意。   他缓慢的从袖中掏出一颗赤黑的珠子来,往地上一滚,众人视线不由自主的跟着噬血珠转动,但却无一人敢上前,只诡异的盯着噬血珠滴溜溜的转动,看它一路不紧不慢的一路向前撞到台阶上,然后又反弹,重又滚回张小凡身前,撞在他的膝盖上,在原地打了个圈又不动了。   可当众人顺着视线再回到张小凡,却发现他手里另持一把不知从何而来的匕首,架在脖子上,神色哀决,黑沉沉的眼眸微微睁着,其中华光流转,如沉静的黑色湖泊,深不见底。   “你,你这是做什么!”几位真人大惊失色,水月大师一下从座位上站起来,食指惊诧的指着张小凡。   张小凡苦笑一声“小凡愿一死以对师门,但求各位真人明察秋毫,还惊羽一个清白。”话音未落,他拿着匕首的右手便狠狠向里送去。   “放下!”道玄惊呼一声,飞身向前,右手直取张小凡颈上利刃,可张小凡死意已决,就算道玄速度再快又哪里抵得上匕首送进的距离。   电光火石一瞬,张小凡不知怎的突的听见有人柔柔的在唤   “小凡”   是那个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声音。   他的心脏猛的一缩,连呼吸也停滞,即便知道是幻觉,手还是不由自主的慢了下来,随之传来皮肉割裂的疼痛,他认命的闭上双眼,静待下一刻的死亡。可当他再使力气,却惊讶的发现手中的匕首怎么也不能在往里送一分。   张小凡惶然睁开双眼,突然发现匕首的剑刃被一只洁白的手掌牢牢握着,不管他怎么使力都不肯放松分毫,温热的鲜血顺着那只白如玉脂的手臂缓缓流淌而下,晕染大片,如白雪红梅,美艳不可方物。   他呆呆的顺着手臂看向那人的脸,那人峻朗的脸上满是污泥,掩住原本洁白的肤色,那双温润如水的眼眸却如同往日一般柔柔的看着他,间或几道细小伤口的血痕,给他平添几分颜色,竟让张小凡生出了不合时宜的妖媚错觉。   张小凡乍然心乱如麻,眼角发红,心脏扑通扑通狂跳个不停,刚刚坚毅的死志不知飞到哪里,只觉连话也说不完整,只能结结巴巴的唤“惊,惊羽”   唤了几声才突然察觉到什么,慌忙想放下手里的匕首,不料这番剧烈动作竟让刃口在林惊羽手中割的更深,鲜血滴答滴答流个不停,林惊羽波澜不惊的脸上也显出几分痛苦之色。   “惊,惊羽,你没事吧?”张小凡惊惶的一把松开手,轻柔的将匕首从他手上取下,什么都来不及想了,满心都是惊羽在流血,一把将自己的衣衫下摆扯下一块干净的布,小心的裹在他手上的伤口“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语气软糯轻柔,一点不带先前面对青云众人的肃然风骨。   “没,没事”林惊羽笑看着他。   “你,你为何在此?”林惊羽身后没来得及施救的道玄一下变了脸,关押林惊羽和青龙的牢房是青云绝对安全之处,所用之物皆是能屏障外力的异石,何况还有青叶祖师亲自所下的封印,即便有道法高深之人偷偷进入,没有青云门法宝玄深盘,也绝不可能强力突破,所以现在看到林惊羽不由大惊失色。   “我想出来便出来了,要什么理由?”林惊羽转过头,邪气一笑,高挑的眼角肆意扬起,现出的神色说不出的诡异,昂着下巴轻狂的瞥向道玄。   道玄看着他的笑容一时竟觉得心里有点毛毛的,总觉得哪里有点奇怪,却又说不出来。   可林惊羽不知怎的突的神色一变,整张脸刹时青紫,四肢不受控制的微微抽搐,经脉处传来烧灼的刺痛感觉。他僵硬的看向脚踝,只见他脚踝处伏着一只巴掌大的黑色蜈蚣,尾端分为七叉,色彩绚丽,长身灵活的摆动。像是感觉到有人看它一般,突的从林惊羽身上爬下,快速消失在台阶处。   “七尾蜈蚣!”水月大师惊呼出声,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张小凡,语调高扬“他对你如此,你为何害他”   “不,不是”张小凡疯狂的摇头,杂乱的头发四处摆动,嘴唇白到几欲透明,眼中全是不可置信的恐惧,黑色的瞳孔绝望的放大。   “报!!”殿门前突然跌跌撞撞的冲进来一个弟子,神态慌张“报告掌门,魔,魔教大举入侵,现在已经杀到殿前!”   “什么?”连道玄也忍不住神色大变。   水月回过神来,突然想通了什么关节,精致的面孔气的扭曲,恶狠狠的瞪着张小凡,“你的确是不想害林惊羽,你是以为掌门会来救你,故意设下陷阱,想用七尾蜈蚣毒杀掌门,协同魔教攻打青云。却不料被林惊羽提前是不是!”她手中仙剑一亮,道道霞光光芒四溢,“怪不得你会回来自首,原来是包藏祸心!”   殿下众人也陆续从刚刚飞转直下的情节中反应过来,这张小凡竟然勾结魔教,企图行刺掌门!各人满目怒气,躁动不安,不待各位首座下令便纷纷亮出法宝,各色光芒在大殿里昭相辉映,五光十色,恨不得立时便将张小凡千刀万剐,而后冲出去杀敌。   在这一片沸腾的怒气中,半跪在中央的林惊羽只是轻轻的抚摸着张小凡乱糟糟的头发,青灰的面孔没有一丝怨念,温柔的扯出一个笑容“我知道不是你。”   他缓慢起身,似乎毫不在意的抹去嘴角的血迹,指甲却变得青紫,行动迟钝,拖在地上的斩龙剑黑气更盛。   他紧紧握着张小凡的手“我们回家。”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焚忧公子,浅白半夏,水影汤汤的地雷。还有表情的手榴弹。么么哒~~ 前几天太懒,一直没更,今日献上肥肥的一章,望大家不要寄刀片,咱们有话好好说~~   ☆、逃离   黑云沉沉,骤雨将至的低气压营造出沉闷紧张的氛围。俯空看去,通天峰笼罩在若有若无的云气之中,只是往日的纯白云朵似乎沾染了污色,沉默的漂浮在青云千年寂静的山脉。许多一小团一小团如蚂蚁一般身着黑衣的人从各处快速向玉清殿行进,虽有驻守的弟子阻挡,但这些人显然早有准备,大多灵力高深,很快便解决阻碍,继续行进。   大殿之上一片喧嚣,处于人群中央的林惊羽一身乱衫直挺挺的站着,眼睛紧闭不发一言,嘴唇泛青,一张脸惨白的吓人。他一手拉着张小凡,一手死死的拄着斩龙剑,神色痛苦,看得出来是在极力压制毒性。   支撑着他的斩龙剑剑尖深入地面三寸,光芒暗淡,墨色与莹绿纠缠,交织成盘旋的墨绿剑气。一旁的张小凡心焦的看着他,手都被他捏的生疼,询问道“惊羽,你还好吗?”   刚刚林惊羽似是想携他一同离去,可七尾蜈蚣的毒性实在厉害,林惊羽不过才动了两步便似毒性扩散,只得屏气御毒,张小凡也别无他法,只能在一旁陪伴。   道玄突的站起,目光炯炯,行峻严厉,道“速去打探,探明到底有多少魔教徒众,大概实力如何,快快回禀!”   “是!”刚刚进来报告消息的弟子应声快步离去,殿上众人皆义愤填膺。   道玄沉思片刻,想了想侧身对曾叔常和田不易吩咐道“你们先带部分弟子正面迎击,绝不能让魔教攻入大殿。”沉了沉又道“此次劫难不同一般,魔教定是谋划已久,早已做好万全准备,不能小视。看来我青云门此次必是要损伤惨重。如果真到了那一步,”他眼中精光一现“诛仙神剑定能保我青云根脉。”   曾叔常和田不易都面色沉重的点点头,明白当下处置林惊羽和张小凡已不是主要事宜,故也不多问,带着殿中大半弟子分做两股快速离去,但有几人匆匆路过惊凡二人时还是忍不住恶狠狠的瞪了他们两眼。   殿中一下空了大半,最终留下来的只有一小波,但都是青云下一辈中流砥柱的人物,如萧逸才齐昊之流,历练多时,沉得住气,所以也无人显出畏惧之色来。   水月皱着眉,冷若冰霜的脸上显出几分焦虑,冰寒的眼眸不安的颤了颤,终究忍不住向道玄问道“你觉得魔教是不是也攻上了其他峰座?”   道玄朝她看了两眼,心下明白,水月的几个亲传弟子这次没有随她来,全呆在小竹峰上,现在看魔教来势汹汹,心里担心也是当然。但现在只能是先守住青云门主峰通天峰才有周旋之地。其他……暂时也只能听天由命了。   他沉思许久,神色晦暗不明的瞥了林惊羽和张小凡一眼,面无表情,突的俯身对水月道“你在这里守着,我去后山洞中取诛仙剑。”   水月倒抽一口凉气,一双冰寒杏眼惊疑不定的看回去,姣好的面容白了两分“你已经决定了?”   但一对上道玄沉毅肃然的神色,她不需言语便明白道玄已是下定决心。虽然心中沉重不堪,但瞬间便端正容色,一转脸全然肃杀之气,气势凌然的看向殿外,紧了紧手中仙剑“你去吧,我守在这里,谁都进不来。”   可她等了片刻竟没听见道玄离去的动静,疑惑的重又转回头,却见道玄盯着沉默的林惊羽和张小凡两人,目光如电,辞色俱厉道,“张小凡背叛师门,勾结魔教,致我青云遭此大劫,今……”   道玄话未说完,大殿上突然有一股肆虐狂风以不可压倒的气势破空侵袭而来,裹挟着林惊羽和张小凡二人。   水月心脏一缩,三千青丝被此烈烈飓风刮的散乱的飘在脸上,她慌忙大声道“林惊羽,我们已知你与魔教并无关系,但张小凡勾结魔教铁证如山,并且毫无悔过之意,妄图刺杀掌门,更失手害你中毒。此中种种,罪无可恕,你莫要因幼时浅末情谊一错再错,一失足成千古恨!”   飓风之中的林惊羽仍旧保持着雕像一般的状态,微微垂首,双眼紧闭,似乎毫无知觉,仿佛现在发生的一切皆与他无关。垂在发梢上岌岌可危的蓝色发带终于断裂,一头墨发骤然被狂风卷起,顺滑如丝绸般包裹着他颀长的身躯。如一枚即将破壳的完卵,沉默的等待着最后一丝即将逝去的黑暗。   道玄双眼一眯,道袍微微一摆,瞬间直行十几尺,以手作爪状,凭空一跃,倏忽间向林惊羽袭来,殿下人都一惊,不明白掌门为何舍张小凡而取林惊羽。但道玄心里明白林惊羽是死了心要与张小凡共存亡,甚至不惜与青云门站在对立面,若是不趁此时拿下他,待他恢复,再要想清理门户,怕是阻碍重重。   一见他攻来,张小凡哀伤的神色陡然一变,左手一伸,地上的噬血珠便如同有了意识一般飞到他手中。他黑润的双眼骤然赤红,暴出的血管蓦地从脖颈而起,瞬间便蔓延至两侧面颊,如同恶鬼降临,右手仍与林惊羽牵着,仅凭左手竟硬生生接了道玄一掌,道玄一身霸道灵气袭面而来,张小凡胸腔闷闷一声,身体各处骨骼发出交错的脆响,但足下竟并未倒退,只脚下的青石板被踩裂碎成几瓣,嘴角隐隐暗色血流。   反而道玄不自主倒退几步,先是惊诧,连连道了几声“好!好!好!”突的正了容色,道袍两袖被狂风卷起,灵气大盛。其余人也都反应过来,虽不明白,但都一致的将疑问抛之脑后,决意先将他二人拿下。   水月沉默的同道玄对视一眼,突然间同时袭来,张小凡眸色一动,毫不相惧,将手从林惊羽手中抽出,直面相对。但他虽有了噬血珠的屏障,吸去青龙大半精气功法又融合自身实力大涨,又如何比得上道玄与水月二人联手进攻!   千钧一发之际,林惊羽豁然睁眼,原本清亮的黑眸中萦绕着诡异的气息,映衬着他端方俊秀的面容,说不出的鬼魅邪气,因毒性带来的皮肤青紫却不知怎的竟完全消退殆尽,恢复白皙的肤色,全无异常,似乎完全没有影响一般。衣袂飘飘,风鬟雾鬓,如神魔出世,洪荒重临!处在世界的顶端,叫人无法忽视他的存在,却也不敢直视。霎时间龙吟长啸,飓风骤起,一条墨绿长龙随即盘旋出鞘,惊凡二人周身墨绿光芒蓦然扩大一圈,逼的其他人纷纷出剑抵挡,倒退两步。   但道玄与水月二人攻势凌厉不减,林惊羽右手持斩龙剑向前一挥,万道霞光,光芒夺目。只听得他轻念一声“斩鬼神!”一股凌厉杀气便如巨涛一般排山倒海而来,那条墨绿长龙呼啸而上,直直与道玄二人对上,“嘣”的一声巨响,力量两相对撞,挥发的剑气直直的穿过道玄与水月二人的身躯。   “掌门!”“师父!”殿下长老弟子纷纷惊呼,快步提剑上前。   不料就在此时,异变陡生,就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几人决斗中,突然两道光芒从殿外击出,直直打在道玄毫无防备的身上。   道玄一声惊呼,踉跄着退了几步,狼狈摔倒在地。只听刷刷几声,有高人御空而来,几个守门弟子被随便踢到一旁,门口出闪现出四道身影,正是魔教的四大宗主。   “哈哈哈哈!”一侧的鬼王对着道玄盈盈笑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我等本以为还要费一番心力才能拿下你,没想到你们这时候居然还能窝里反,平白让我们得了这个好处。”他笑得肆意,显然以为胜券在握,挑眉轻蔑的看着一众弟子。   “哈哈哈,那是当然。”其他三人纷纷附和,水月扶着道玄,神色愤恨,一口银牙几乎咬碎,眼神如同淬了毒的银针一般,但她性情冷静,明白此刻绝不是争着一口气的时候,故向其他人使了个颜色,低声对道玄道“掌门,此刻取诛仙剑才是要紧。”道玄闷闷咳了一声,点点头。   萧逸才面色冷峻,与道玄眼色一对,便立时冲上前,七星仙剑剑光一闪,飞速而去直逼鬼王眉心,其他众人也祭起法宝,与这几人斗成一团,不求战胜,只求拖延。   形势飞转直下,道玄勉强站起,在水月护送下快速向里走去。殿外田不易等人也察觉到玉清殿已破,陆续向此地支援,掩护道玄离去。   形势一乱,刚刚处在风暴中央的惊凡二人反倒无人顾及。   “惊羽,我们快走!”张小凡着急的拽着似乎有点愣愣的林惊羽。他也不傻,现在不走,更待何时。   “嗯”林惊羽迟钝的点头,脚步乖乖的跟上,此时魔教大批弟子已经攻入,二人立时便向殿外突破,但避开主流,趁乱逃亡。   青云山一片兵荒马乱,鲜血尸体遍地,他们二人沿着偏僻小路快速逃离,却不知刚好与去玉清殿寻他二人的苍松擦身而过。   一路急行,躲避各色人等,很快就到了青云山下,只张小凡似乎是累的很了,气喘吁吁,手上流的汗比林惊羽还多,喘着粗气问道“惊羽你怎么样吗?身上痛不痛?”他又此问也很正常,林惊羽明明是中了七尾蜈蚣的毒,一开始在殿里还脸色青紫,后来再清醒却突然恢复正常,还功力大涨,竟能与门中两位真人抗衡。   林惊羽也稍带疑惑的摇头,“我也不清楚,原先还很痛,后来却觉似是有源源不绝的灵力入体一般,现在一点感觉没有,只脚有些麻。”林惊羽一边说一边拉着张小凡继续行进,只想着速速离去,可张小凡一听他脚麻却是立马慌了,一把扯住他,在他面前半蹲下身子“惊羽,我背你,你上来。”   林惊羽不由一笑“背什么背,我又不是小孩子。”   “不行!你快上来”张小凡坚持的很,死活不肯动弹,一副林惊羽不上来就一步不走的架势,林惊羽无法,只得伏上他的背。   两人急促的赶路,到了无人之处,林惊羽使了半天劲才说服张小凡自己下来才御剑而行,两人一路向西,不知行了多久,确定不会被青云门或魔教中人发现才在一个小镇停了下来。   “糖葫芦,糖葫芦,来买又甜又好吃的糖葫芦咯~~”   “这个青菜怎么卖?”“三文一斤”“啊呦,怎么这么贵?昨天不还两文的咧~”“不贵啦,对面……”   “哈哈哈,你快来追我啊!”小孩子嬉笑着一头撞上张小凡的腿,被撞的猛的一退,胖胖的小手无力的扑棱两下就要倒在地上,被张小凡稳稳接住。抬头露出一张胖乎乎的小脸,见到张小凡也不害怕,仰起头调皮的吐了吐舌头,闪到一边,转过头去,挥了两下,向后面的小孩招呼道“快来啊,你抓不到我!”“哼,有本事你别跑!”后面的小孩气鼓鼓的追过来。两人你追我赶玩的极是开心。   张小凡有点恍惚“惊羽,我怎么觉得这里,有点像…像我们村。”   这里民风淳朴,街上有孩童在玩耍,各色小吃叫卖,处处浓郁的农家气息。虽明知家乡尽毁,但他们都在青云生活多年,见惯了仙家气度,突然到了这种乡村,看到幼时生活的相似情境,不由得产生了联想。   “嗯”林惊羽嘴角扬起一抹似有似无的微笑,眼睛些微湿润,“真像”   刚刚经历的生死搏杀还在眼前,衣服上还沾着暗红的血迹,但这一瞬间他却觉得那些尽是虚幻,而此刻眼前所见一切才是真实,仿佛重新回到幼时田园,从未离去。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水影汤汤,浅白半夏的地雷。 几天不更,我又活过来了~~谢谢同志们滴支持,今天一上来就看到收藏到了八百还是挺开心的,谢谢你们~~   ☆、田园安乐   阡陌纵横,清酒飘香,百姓安居乐业,居住在这片平凡的不能再平凡的乡村的农户们安恬的生活着。田野里已割了一场收成,掉落的麦穗也被无事的小孩子们仔细的拾到随身的小篮子里,打算攒够了拿回家换颗糖吃,麦田里只剩下短短的麦茬。   “婶子!婶子!”一个生的极为平凡的小伙站在一户农家门口歪着脖子向里面喊。   “来啦”一个接近中年的农家妇女闻唤急匆匆的赶过来,身上围着蓝布围裙,手里提着喂鸡的小盆,显然是做家务做到一半,一见是他立马就笑开了颜,和善的眼睛眯成了弯弯的月牙“哎呦,是小凡啊,你今天怎么回来那么早啊?”   张小凡也笑“店里今天客人不多,厨房的大师傅说他一个人忙的过来,就让我先回来。”说着还低头从手里提着的饭盒取出一小包切的精细的熟牛肉来“婶子,这是今天店里剩的,不够凑成一盘,再放就不能吃了,所以大师傅就让我自己留着,我记得你家想想不是爱吃嘛,就给你送来。”   王嫂一听赶忙推辞,把牛肉往回推“啊呦,你这孩子,他一个小毛孩子哪值当吃这个,成天出去疯,随便灌点米粥就成。你还是自己留着,和小羽一起吃。”   张小凡却是不肯,摇着头强硬的把牛肉塞到她粗糙的掌心“不碍事,我还给他带了别的,这些是我特地带给想想的,婶子你一定得收”他佯装恼怒道“要不然婶子你就是嫌弃我了。”   “哪能啊”王嫂见状只好收下,脑子里想了想又急匆匆的往屋里赶,七弄八弄收拾了一大包东西出来“婶子家里也没什么好的,不过这些地瓜干和腌好的小菜倒是不缺,你拿回家去,晚上就着粥吃。”   “哎”张小凡也不推辞,笑盈盈的收下。   “哎”王嫂突然想起什么“好长时间没看见小羽,他最近怎么样啦?”   “还不错,只是不怎么想出门,一直待在家里。”   “那可不行得咧”王嫂正颜道“一个大小伙子怎么成天像个大姑娘似的闷在家里头,就算不想出来做活计也得出来动动,随便乱逛也是好的。我看小羽身体也不太好的样子,真要闷在家里是要闷出病的。”   “嗯,好,那我先回去了,下次有空再来看您啊。”张小凡也没有反驳,眉开眼笑的答应一声就告别离开。   “慢点啊”王嫂对着他背影喊   “知道了,婶子你也忙去吧”张小凡头也没回,只抬手挥了挥以作回应。   王嫂迈着小碎步,攥着手里的布包往厨房去,小心得把牛肉放到碟子里,看了又看,心里喜滋滋的,想着等自家那个臭小子回来看到还不知道多开心。   乡下人家虽不能说一年到头吃不了几回肉,但也只有了好收成或者有喜事才吃上一顿,基本也都是猪肉,耕牛肉更是一辈子也吃不起几回,现在见着免不得开心。   平常日子哪有这种机会,但自从他们二人来之后,这种事情才隔三差五的发生。   张小凡和林惊羽是在一个雨天来到这个村子里的,那天雨下的噼里啪啦,雷声大的很,一家人也没办法出去忙农活,聚在家里无所事事,她就趁着补补衣裳,正和当家的唠嗑,就听见大门被拍的啪啪响。   什么人这时候来?她虽然心里疑惑,但还是去开了门,就见一个十六七的半大小伙局促不安的站在她家门跟前,生的一副老实可靠的面相,一双黑漆漆的眼睛极为有神。可身上却穿的破破烂烂,头发也乱七八糟,被大雨淋的像条可怜巴巴的小狗。见她奇怪的盯着自己还不好意思的红了脸,勉强大着嗓门“婶子,我和我兄弟路过这里,没想到遇上这么大的雨,能不能让我们两个避一避雨,等雨停了我们马上就走,其他都……”   他眼睛不经意嫂到屋里的火炉,说着就突然磕巴了一下,脸一下更红了,不好意思的避开身后的人小声对她道“婶子,能,能不能让他烤一下火,我一向壮的很没关系,可他有点不舒服,我怕他会生病,就,就,能不能……”似乎觉得到自己的要求有些过分,他更加忐忑,嘴里来回咕哝几个字节,却没收回要求。   王嫂这才注意到他后面还站着一个小哥,看上去比他大一些,脸色有点苍白,一身形容比他还狼狈,但生的极为清俊,听他说话也不吱声,一张脸冷冰冰的面无表情,却不会让人生厌。   唉,回想起当时王嫂突然还有些感叹,当时的雨一下下了好几天,两人一直没找到机会走,就在她家住了几天,只要了几个馒头填肚子,其他从不多做要求。一连住了三天以后两人都似是很不好意思,来敲门的那小伙一大清早借了把伞就出门,去了不远处的一座山上,直至傍晚才回。回来的时候身上扛了一头鹿,手上还拎了三只野兔,说是送给他们家做报答。他们哪里见过这阵仗,连连拒绝,那小伙却是硬塞到他们手里,便自己回了房间。   他一掀帘子,伴着脚步声另一个人声就立马响起,似是等待多时,语气有点冲“你怎么现在才回来!”   “你放心啦惊羽,我没事,只是下雨天那些野物都藏起来,找它们费了点功夫而已。”   那个声音还是不愿善罢甘休,带了点斥问的意思“那你为何不让我一起陪你去,我们两人照应不是更方便?”   “你不是有点不舒服哪,我………”伴随着他委屈的辩解,两道声音逐渐隐没,只听得见偶尔悉索的动静。   这等野物他们自己吃也心疼,故只留了只兔子,将其他两只兔子和那头成年的鹿都托了人卖给镇上的大户,因为鹿肉新鲜,只额上有个伤口,故鹿肉连带一身鹿皮卖了个极高的价钱,加上野兔足抵得上小半年的收成,一家人都开心的不得了,先前对他二人的防备也消了大半,他们却一点没变,宠辱不惊的模样。等几天后雨停便果断离去。   王嫂原本还有些伤心,后来却得知他们两个人住在了村边的一个老破的房子里,交了些野物给村里取得使用权,就此定居,小凡还找了个镇上饭店帮厨的活计,到现在已经住了有一个多月,间或两三天便会来给她送点吃的,有时是山上打来的猎物,有时是店里的菜肴,显是极重恩情的人。   夕阳已经稍稍西斜,像一个熟透了的大柿子,照在人身上只有些微暖意,但是色泽绚丽多彩,把这平凡的天地渲染的极为瑰丽动魄。张小凡一路不紧不慢的往家中赶,路上间或与遇到的相识农户打招呼,都是笑语盈盈,有时掏出几块糖果逗一逗小孩子,心情很是愉悦。但步子虽慢,却一直没有停下,穿过整个村落后,一座低矮山脉的轮廓逐渐清晰,山脚下那户破落的小院也随着他逐渐靠近的步伐显现出来。张小凡突的眼睛一亮,眉眼弯弯,再没了欣赏其他事物的心思,一路小跑着向它靠近,即便这一个月里他已经无数次这样踏着夕阳回来。但他还是忍不住欢欣鼓舞,心脏因为急促的脚步跳的愈加厉害。   怎能不开心呢?即便房子简陋,但这也意味着他终于重新有了一个家,而家里住着他心爱的人。   院门大敞,里屋的窗子也开着,张小凡远远的就看见那人伏在案前,如玉般手掌捏着支毛笔,一黑一白,形成鲜明的对比,手腕轻动,似乎在写些什么。   清风浮动,水墨飘香。玉树公子,惊才绝艳。林惊羽着一身浅蓝淡衫,正颜肃色,一头浓黑墨发被一条水色发带松松系起,顺着肩头缓缓而下。微风拂过,那张俊逸的面庞在额前的碎发里明灭不定,明明表情极正直端方,但在这样的情景里竟隐隐透出些慵懒风情来。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末离和表情的地雷~~ 咳咳,来几章田园生活,先让小凡和惊羽培养培养感情呗~~ 师父过两章再上线   ☆、愿我如星   “惊羽,我回来了。”张小凡远远的唤出声,似乎急不可耐般几大步就跨到里屋,一双黑眼睛噌的就亮了起来,亲昵的蹭上去“惊羽,你在干什么?”   林惊羽手中握着只劣质毛笔,毛质生硬,周边炸出一圈细毛,墨水也不浓,但他毫不在意,脊背挺得笔直,拿笔坐姿都极为端正,落笔刚中带柔。听见张小凡回来也不抬头,仍旧专注写字,随口答道“没什么,村东边李伯的儿子在外当兵,已经几年没有消息传回来,所以就托我帮他写封信,问问是什么状况。”   张小凡蹲在旁边看了两眼,笑嘻嘻的夸他“你写的真好看。”   “嗯”林惊羽也不故作谦虚,随口应了声,其他无任何应答,似是觉得这是自己应得的评价。   而张小凡早就习惯了他不时的高傲,心里也理所当然的认为林惊羽就该得到这样的赞赏,当下只在一旁静静瞧。待到他一封信快到写完,才突然小心翼翼的冒出一句“惊羽,你身上的毒…真的好了吗?”   林惊羽手下不停,微拧了眉,神色不郁,语气有点不耐烦“早就好了,你都问了多少遍了,你看我哪里像中毒?”他抬起头,“我不是早就同你解释过,我中毒那日前刚好有走火入魔的征兆,两相抗衡让我侥幸躲的一劫,不然我又怎么能活到现在。”   张小凡哀伤的凝望着他,微微垂首“惊羽你别生气,我不是存心让你不开心,只是那毒看上去非同一般,我着实有些不放心。何况你前阵子不还总是有点头晕吗?现在脸色也不好看,瘦了好多。”   林惊羽沉默半晌才说道“只是没胃口罢了,你不要乱想。”拿起撰写好的信纸抖了抖,吹干墨迹,细心的塞好“你帮我把这信送到李伯家去”   “嗯,我待会再去。”见他神色不似作伪,张小凡浅浅一笑,把手里的饭盒提到桌上,从里面取出几个小碟子来,随意附和道“最近找你写信的人还真不少。”   “嗯,还好吧,他们既然开口了,也不是什么过分的要求,我就做个顺水人情。”   张小凡闻言也不反驳,知道他这个师兄看上去虽然冷淡了点,但只要别人开了口,几乎从不拒绝,只不过向来不愿把这等事挂在嘴上罢了,玩笑道“他们一开始连话都不敢跟你多讲,没成想这么快就熟到托你写信,你小心再这样下去把孩子托给你让你教识字也不是不可能。”   “是王嫂的意思?”林惊羽动作一顿,停下来凝视着他。   张小凡这话虽嬉笑的成分多,却明显透露出想在此地常住的意思来,并且似乎在隐隐试探他的意愿。   “没没没”张小凡连连摆手,“想想才多大,成天只记得吃和玩,坐在凳子上半刻都不得安稳,哪能静下心来念书,就算王嫂想让他识字也起码得再等个一两年。”   想想是王嫂的幼子,年方四岁,贪吃好玩,小小年纪就整日逗猫遛狗,到处闯祸。明明胖的像个团子,一双小腿跑起来倒快,做坏事一被发现就噌的溜走,害王嫂不知道为他费了多少心。但王嫂前面虽也生了一男一女,但前几年的时候都不小心生病夭折,故只剩了他一个,被家中溺爱非常,抱有十分期待,想让他识些字也是正常。   林惊羽乍然想起他胖乎乎的小模样也不禁垂眸一笑,对张小凡的话不置可否。他们第一天来镇上便碰上正在玩耍的小想想,没成想在村里随便寻了户人家避雨也刚好是他家里,甚觉有缘。   察觉林惊羽含糊的态度,张小凡神色微不可察的一暗,但很快就又轻轻笑起来,把碟子往林惊羽面前推了推,转开话题“你尝尝,我今天在店里自己做的点心,觉得还不错,所以特地带回来给你试试。”   “嗯,好”林惊羽刚准备伸出手来,就见手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沾上一大块墨迹,拧了拧眉,抬脚往张小凡旁边挪了两步,稍稍俯身张开口等着喂食。见半天没动静颇奇怪的仰头看他“发什么呆,你不是说让我尝尝?”   张小凡一愣,耳尖悄悄红了一块,小心翼翼的拾起一块云片糕放到他温热的口中,收回时指尖不经意划过他少有色泽的柔软嘴唇。   “嗯,不错,甜而不腻,口感也好。”糕片到口的一瞬,林惊羽豁然笑逐颜开,微白的薄唇好心情的弯弯翘起,眼睛微眯,浓密的睫毛不住颤抖,感叹道“你还真是有做饭的天分,如果以后能一直吃该多好”。张小凡呆了呆,耳根悄悄爬上一抹薄红,低垂的指尖无意识的来回摩挲,心神恍惚的傻站了半天。直到林惊羽疑惑的瞥向他才骤然清醒,忽而缩了手,猛眨了下眼睛,一把抓起桌上的信急急往外走“我,我去给李伯把信送过去”。   林惊羽愣愣的盯着他离开的方向,嘴里的糕片缓缓化开,口唇余味甘甜,沉沉暮色里神色莫名,带了分无缘由的苦涩。   很快天就变黑,饭桌上摆了两只蜡烛照明,暖暖的照亮一片淡橙色的天地。张小凡做了几道小菜,再把中午吃剩的米饭蒸热就一起端上了桌,虽然菜式简单,但手艺极好,虽不能说和其他那些山珍海味相比,但也独有风味。连林惊羽这等对饭食无心的人也因此添了碗饭,给张小凡夹了一筷子清炒山药,微笑道“要是知道你做的饭这么好吃,以前在山上的时候我早就禀告师父让你负责做饭了。”   话音未落二人就一同沉寂,合融的氛围散去,都不自觉在脑海里回忆起在青云山上修炼的日子。   其实当时在龙首峰的时候日子清苦,大半时光都用来修炼,师父也性情严肃,对他们要求严格,少于享乐。细细想来似乎没什么值得怀念,却又处处值得怀念。   师父虽然总是冷着脸,却从未薄待他们任何一人,纵然张小凡于修行一事极为迟钝,他也不过是恨铁不成钢,说几句不轻不重的话来,但从未表现出任何厌恶嫌弃之意。   只是如今,物是人非,再也回不去了。   二人想起旧事都有些黯然,张小凡干笑两声企图转移开话题“是吗?我也没想到我手艺还成,要不然我以后开个饭店怎么样,你帮我在店里算账,省的我入不敷出。”   他此言一出还没等林惊羽回答自己就又是一怔,脑子里突然浮现他在厨房热火朝天的做菜,而林惊羽站在前台当掌柜的场景来。想象中林惊羽一张峻秀的玉脸冷冰冰的看着来往的客人,神情清冷高傲,嘴里间或吐出几个词句,算账时修长的指骨在冰凉的算珠上轻轻拂过。   “嗒嗒嗒”   一声一声全都拨在他的心上。   “小凡!小凡!”林惊羽轻推他的肩膀,有点好笑“你今天怎么总是发呆?失魂落魄的,回家路上撞鬼了不成?”   见他还是那副呆样,林惊羽也懒得搭理,垂眸顾自的说着“你要是想也不是不成,虽然需要的银两多了点,但你若是像现在这样攒个一两年,不时的再去山上打几只稀罕的猎物,开个小饭馆约莫也是够的。”   他嘴角突然泛起几分若有若无的苦意“到时候……”   句意未表,又突的扬头笑看着神游天外的张小凡“算了,这事咱们以后再讨论吧,收拾收拾洗漱一下我们就先睡觉吧,我有点困了。”   “嗯嗯嗯”张小凡猛的站起来,毛毛躁躁的嘭一声就撞在桌子角,连带着掀翻了自己面前的碗,只是幸好没有摔到地上。   他不好意思的红了脸,对着林惊羽似笑非笑的表情尴尬的挠挠后脑勺,搬着碗筷自去厨房洗涮,脚步匆匆而去,很快就响起洗涮时碗碟交碰的些微脆响,如同每一户人家一样。平凡而温暖。   林惊羽听着这样和谐的乐曲,心情安宁,一时间竟觉得如果能如果能一直这样下去该有多好。   只是,世事弄人。   桌上烛火婆娑,些微的亮光被晚间的门缝里漏进来的冷风吹的左右摇摆,忽明忽暗。   然而,倏忽间,没有任何预兆的,眼前突然一片黑暗。   林惊羽全身骤然僵硬,一瞬间屏住呼吸,仍旧不动声色,浑身却崩的像条满弦的弓,仿佛只要再加一点力气便会立刻崩断。   他侧耳仔细听了听,厨房里动静依旧,张小凡应该还在忙碌。略微沉了沉气,缓缓的将手伸向蜡烛的方位。蜡烛的火舌只在瞬间便毫不顾念的舔上他冰凉的手指,灼痛他的神经。   蜡烛没有熄灭,而他睁着眼睛,什么都看不见。   恍惚间林惊羽只觉得异常寒冷,仿佛天地间只剩他一人茕茕孑立,孤立无援。   “没什么,没什么的”,他神情空洞,仿佛在安慰自己,以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不断地低声念叨着“只是暂时而已,明天就好了”他极缓慢的站起,镇定的推开低矮的板凳。一边注意听厨房里的声响,一边凭着记忆摸索着向卧房走去。   “嘭”黑暗的屋子里突然发出一个不大不小的声响,张小凡从厨房探出头,大声问“惊羽,你怎么了,没事吧”   低沉黑夜笼罩,睡房的窗子没有透出任何光亮,看不清里面的状况,张小凡突没来由的有些不安,又连声唤了几句,还是没有人回答。   ☆、君如月   张小凡的心七上八下,突然有点莫名其妙的不好预感,随意把脖子上的围裙取下往灶台上一扔,擒了只蜡烛,身上的脏灰也顾不得掸,快步往里屋跑去,明明只有几十步的距离,却仿佛觉得过了一个世纪一般漫长。   等他终于跑到里屋,手中蜡烛照亮的昏黄背景里,却见那人好好的坐在床上,正收拾着准备入睡,悬着的心一下放了下来,呼出一大口气。   见那人还是一副置身事外的冷淡表情,不由有点受挫,难得对林惊羽生出不满的情绪,皱着眉头埋怨道“我刚才喊你那么多声你怎么不回答,吓得我还以为你出了什么事?”   “能有什么事?”那人轻飘飘的答了一句。   张小凡一噎,也是,两个人不过才分开片刻,又是待在家里,能发生什么事,他缩了缩头,好像确实是自己太过大惊小怪。但心里这么想,嘴上却仍是说道“那你怎么不拿个蜡烛?屋子里这么黑,要是不小心磕着碰着怎么办?”   林惊羽瞧也不瞧他一眼,褪了靴子,再自顾自的脱了外衫,面无表情“麻烦,进来不过几步路。”   “那也不行”张小凡上前接过他的衣服放到椅背上,觉得衣服好像有点湿,但也没多想。一见他大有现在就要上床的架势,赶忙道“你先别脱了,我去给你烧点热水,你洗洗脸再睡行不?”   “不用”林惊羽略沉着脸,“我有点困,想早些睡。你忙好了也上来吧。”   张小凡原本还想劝,见他有些不高兴的样子也就不再说什么,把蜡烛给他留下,闷闷的转过身自己摸黑离开,继续去厨房收拾,嘴里嘟嘟囔囔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好不容易打发走他,屋子里脸色惨然的那个人立马松了口气,他的面容青灰可怕,峻朗的五官因痛苦而扭曲变形。方才光线昏暗张小凡才没有察觉到他难看的脸色,但实际上林惊羽早已是腹脏绞痛,身上额上冷汗淋漓,沾湿了大半衣衫。他使力掐了下大腿上的肉,却没有任何痛楚,试着想抬腿也没有成功。既不听使唤又毫无知觉,这段肢体仿若已经不属于他,只是长在身上的无用之物罢了。   林惊羽稍稍有些焦躁,爬到床里端,气喘着盖上被褥,平躺下来慢慢调整气息,脑子却静不下来,天南地北的胡乱想着自逃出来后的各种琐事。耳边厨房里悉悉索索的动静还没有停,但因为要照顾他的感受而刻意放轻。他不用猜测便能想象厨房里的那个人是如何小心翼翼,即便被他言语刺了两下,却绝不会心生怨言,反而一举一动都在为他着想。   林惊羽心口微微酸涩,忽而想起刚到这个村子两人无处可归,只能可怜巴巴的在外面淋雨的情景。自上了青云山已是多年没有过如此狼狈的经历,若不是张小凡厚着脸皮请求收留,怕真是要露宿荒野。随后的时间两人逐渐步入正轨,也有了这个容身之处,其中大半都是张小凡的功劳。   对张小凡而言,这样的平凡日子似乎比从前更适合他,起码他同村子里的村民处的极好,脸上的笑容也比在山上时多了许多,如果可以,让他在这里安宁的生活一生或许对他更好。林惊羽心神柔柔一荡,也许可以在自己死之前尽绵薄之力帮张小凡完成一点小小的心愿,比如帮他开一座小饭馆之类的,这样自己也能安心些。   不知想了多久,黑暗中有个人放轻动作,慢慢的爬上床,另拿了床被子睡在他旁边,好不容易终于躺好,没老实多久就往他这里蹭了蹭,小声唤“惊羽,你睡了吗?”林惊羽没有吱声,闭着眼睛没有动作。   那人又接连唤了几回,见林惊羽还是没有动静才安下心来,飞快的在他的额上映了一个吻,就马上缩回被子,整个人蒙在被褥里,仿佛羞的厉害,半天才从里面钻出来,伸手悄悄的把林惊羽的被子掖好才仿佛真正安心,不一会就发出均匀的呼吸声,沉沉的睡着了。   黑夜昏沉,温暖的被窝,耳边是张小凡悠长的声息。林惊羽空洞的睁着眼睛,无意识的抚摸着脖颈上留有淡淡余温的琥珀,突然间像被什么东西灼烫了一般,猛的撒开手。神色淡漠虚空,不知在想些什么。   一夜无眠。   时间流转,天隐隐透出些光亮,村中各家公鸡打鸣的声音此起彼伏的响起,张小凡朦朦胧胧的从睡梦中睁开一条缝,揉揉眼睛再舒服的伸个懒腰,抬手毫不留情的一把掀开被子,结果就被骤然袭来的冷气冻的一激灵,瞬间就没了睡意,忙不迭钻回被窝里捂暖了才重新爬出来。撇头瞧了瞧林惊羽,却见他侧着身睡得正熟,头发微乱,浓黑的眼睫微微上翘,一点不设防的安心模样。   张小凡穿好衣服后趴在床边傻笑着看了他一会儿,一转眼就天光大亮,只好依依不舍的去厨房开始做饭。到里面先生了火,再从碗橱里拿出昨天刚磨好的小磨稀饭,想了想只倒了半锅。这种小磨稀饭林惊羽在山上就特别爱吃,是用大米、花生、黄豆,加水用小拐磨磨碎,细细搅匀后煮熟即可。用料并不复杂,过程也很简单,但口感甚好,更有植物清香,软糯爽口。可惜此地却是没有这种粥的做法,张小凡特地托工匠打了一个小拐磨才做成。   他也不多管锅里的粥,任它自己慢慢煮,只注意着不要糊底和间或调整一下火。在间隙里又打了几个鸡蛋和着面粉煎了两大块焦黄油光的鸡蛋饼,用菜刀切开装盘。   先自己装了碗粥,站在锅台边上就着鸡蛋饼大口大口的吃,没多久就解决完了早饭,随后把剩下的鸡蛋饼和粥都盖好保温才拍拍屁股往里屋去。   林惊羽还是睡着,连姿势都没动一下,似是困倦的紧。张小凡轻手轻脚的走到床边,轻拍他的脸颊,小声嘱咐道“惊羽,惊羽,我给你在厨房留了早饭,你起来记得吃啊,如果冷了就再热一下,柴火就在旁边,不要嫌麻烦。”   林惊羽皱了皱鼻子,不耐烦的点点头,向里翻了个身继续睡。张小凡笑了笑,见天色不早,也就收拾收拾往店里去,天光正好,他吹着口哨顶着温暖的阳光心情极好的迈着大步,手里的布包一悠一荡。   虽只来了一个月,他却感觉像在这里生活了许久似的,草木的气息,乡民的笑脸,每一处都让他身心愉悦。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简单质朴,是他渴望的平凡生活。每日心里只需盘算着创新什么菜式,忙忙碌碌却轻松愉悦,只要一想起林惊羽在家中等待他的归去,就能生出无限的动力。   人生若此,夫复何求。   而床上的林惊羽听着他欢快的口哨声随着离去的步伐渐渐低沉消退,直到失去最后一丝踪迹后,无声无息的睁开他清明的双眼,安静的坐起。   视线一片模糊,却没有想象中那般可怕,大概能看清外物的轮廓,只颜色比较昏暗。林惊羽试了试动腿,发现情况也比略好些,左腿大概恢复知觉,只右腿还是不听使唤。他挣扎着从床上爬起,脸色愈加苍白,摸索着穿好衣裳,靴子,刚一起身便重心不稳摔倒在地,胸腔灼热绞痛,心脏不受控制的狂跳,被他运功勉力压制才好些。   拿上被粗布遮盖的斩龙剑,他踉跄着慢慢从这个破败的小院离开,一路向着后山而去,却并未上山,一拐身隐没在山脚后面的一处地方。茂盛植被覆盖,鲜有人迹,中间有方寸大的一片空地,只可余一人容身。而空地处原本应该也是有植被,但不知何故都显出不同于自然规律的枯黄甚至焦黑,大半都已失去生命力。   他勉强着盘腿坐下,闭上双眼口中默念咒语,周身鼎盛的真气快速流转,却似有什么极恶之物附着在他骨髓深处,侵染他每一寸血肉,真气运转之处更为明显,只要一运功,便如有锐利的铁爪在撕扯。清灵的真气奋力想摆脱那恶物的控制,却怎么也无法割离,仿佛那恶物已经同它融为一体。   林惊羽动作不停,冷汗直流,体内那股恶物的一小部分为他所迫逼到腹上一处,无处可逃,疯狂的跳动,带来一阵撕心裂肺的痛苦,他峻朗的面孔再没一分血色,颈上青筋暴起。就在此时,他霍的睁开眼睛,眼神忽而一变,一把抽出斩龙剑,碧光一闪,冰冷的剑刃割破腹上皮肉,一股暗黑血液骤然间破体而出,溅在旁边的灌木上,而那些灌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枯萎,青翠的碧叶凋零枯黄殆尽。   林惊羽眼前渐渐清晰,四肢仿佛木僵的痛苦也少了几分,微微松了口气,抹了抹额上的汗。从怀里掏出一块白布裹在伤口处,动作娴熟,似是已做过多次。而再仔细一看,就在他腹上刚刚那道伤口处旁居然密密麻麻的分布着数十道相似的伤口,有的已经愈合成疤,有的却仍在渗血,显然受伤只有几天。   包好伤口后,他也不欲多留,沿着小径不紧不慢的走着。张小凡一般中午都会留在镇上的饭馆,所以他也不着急回去,顺路上山打了两只猎物才慢悠悠的晃回小院。小院的门仍旧像他走时一样半敞,但这里地处偏僻,民风淳朴,家中也没什么值钱东西,故也不担心。   要不先去吃早饭,林惊羽生出念头来,一早上没吃饭腹中的确有些饥饿,不知道小凡今天做了什么,他胡乱想着,但没走几步就突然察觉到什么不对劲。   有人。   他停下脚步,微微眯起眼睛,脸上的散漫表情逐渐收敛,眼中戒备骤升,面无表情的从剑鞘中抽出斩龙剑,顿了顿,而后一步步走向正堂。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表情和水影汤汤的地雷~~ 谢谢不嫌弃我的龟速,一直追文滴小伙伴们~~   ☆、奈何情深   目光相接的一瞬间,即便他做好了充足的心理准备,但看见来人苍老面庞的片刻,林惊羽还是控制不住表情,露出了夸张的讶异神色,带着手上原本煞气凌人的斩龙剑不自觉的垂下,失声喊出“万,万剑一!”   “你…你怎么会来?”他不可思议的瞪大眼睛,脑子里一团糊涂,万剑一不是从来不离开祖师祠堂一步的吗?现在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难道青云门已经被灭门?想及此处,他不由悚然变色。   来人颇奇怪的拧了眉“你如何知道我的身份?”想了想又自言自语道“难道是苍松告诉你的?”林惊羽心虚的垂下眼,还好万剑一似乎也不欲在这个问题上多做纠缠,定定的看了眼他手上提着的斩龙剑,表情微动,似是有所感触,不急不缓的说了句“青云与魔教两败俱伤,现今元气大损,我和苍松都已离开青云,他托我来寻你和张小凡。”   “师父?”林惊羽更是大为震惊“师父他怎么了,是青云门为难他吗?还是受伤了?严不严重?”   “你别着急”万剑一轻轻的拍了下他的肩膀以示安慰“他那天去寻你们二人却一直找不到,后来得到你中毒的消息后心急如焚,认定是魔教所为,与鬼王和毒王缠斗的时候受了伤。”   “什么?”林惊羽脸色惨白,苍松背叛师门的事情已然败露,现在又公然与魔教交恶,从此怕是黑白两道都不能容他。   万剑一目光柔和,脸上的皱纹如同刀刻一般深沉,因为他的表情而微微松动“放心吧,他现在被我安置在安全的地方养伤,已经没有性命之忧,只是着实担心你二人,所以特地让我来寻。”   “什么?那你就把我师父一个人放那里!”林惊羽一听苍松状况心急如焚,嗔目切齿,当下就要急不可耐的去找他,可手刚拽上万剑一的衣服就突然想到了什么,神情一缩,流露出微微哀伤,咬咬牙狠心道“我和小凡现在都很安全,不用师父担心,你先回去照顾他。”   万剑一摇摇头“不行,他现在心思全在你二人身上,没法安心养伤,你们还是陪我去一趟。”   林惊羽闭上眼睛,表情崩着,把头扭向一旁“他有你照顾即可,等晚上小凡回来了,你先带他去,我现在有事,过一阵子再自己去看他。”   “不行”万剑一轻飘飘的瞥了他一眼,高傲冷淡。   “我说不去就不去!”林惊羽一股无名之火骤然升起,其实他一向是极守礼仪,尊敬师长之人,何况万剑一前世对他曾有短暂师恩。但现今突遭大变,为师门不容又性命交关,难免心烦气躁。想起苍松为眼前这人做出的种种事情,心中一下为苍松不平起来,对万剑一淡然的神情越看越不顺眼,不客气的吼道“既然青云门已经没有多余精力搜寻我和小凡,我们就不会有危险,但我师父受了伤,又待在一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你居然就那么放心的把他丢在那里孤苦伶仃!”   他这话其实无甚道理,道玄又不是无知稚子,事事都要别人照拂。再说他闯荡四方这么多年,什么样的场面没有见过,受伤也不是一回两回,既已脱离危险,有人照应自然是好,纵然是孤身一人也不会怎样。说是斥问,却更像是替苍松指责他的无情。   林惊羽视苍松如父,虽然苍松两世皆行差踏错,勾结魔教,但从小将他抚养长大,教他做人,从未有半分对不起他。他只要一想起苍松如今沦落至此皆是因为眼前这人,心头仿佛滴血一般,赫然怒气填胸“万剑一!你枉成为一代枭雄!我师父心心念念你许多年,从未有一刻忘记过你,为了替你报仇甚至不惜遁入魔道。结果你呢,你居然就安稳的待在青云那么多年,现在他深受重伤,你连照顾照顾他都不愿意?”   他面目狞然,越说越来气“你倒是一个人过得清闲安心,但你就没有一次想过告诉我师父你还活着吗?只要你告诉他一句,哪怕只是一句你还活着,他哪至于走到今天这个地步!难道你还害怕他会泄露你的消息不成!”   说完着一大串连珠炮的话,他一张脸气的通红,胸膛上下起伏,却觉得痛快的紧,仿佛这辈子受得窝囊气都不管不顾的发泄出来一般。   万剑一被他炸的愣了愣,忍不住一笑,颇有些窘迫之意“我纵横天下那么多年,没成想今日却是被你一个小辈指着鼻子教训,嘿嘿,苍松还真的收了一个好徒弟。” 而后缓缓收了笑容,静默的望着飘无的虚空,仿佛在回忆自己青春过往一般,语气深沉却并无哀怨“我也没想到会有一天能走出祠堂来,毕竟自当年一轶,我受了重伤后虽侥幸生还,但这世上已经没有我的位置了。”   他苦恼的搔了搔花白的头发“别人都以为我死了,但我莫名其妙的活着,哪里都不能去,只能日日守在那祖师祠堂当一个扫地翁,就算是当年认识我的人再见到我估计也认不出来,也不知道到底有什么意思。”   说着说着他轻蔑一笑,深深皱纹的面庞上一双黑岩般的双眼清冷傲寒,乍然间林惊羽好似窥见传说中他当年独闯鬼王宗夺目的傲然身姿来,可这感觉转瞬即逝,那人瞬间便恢复沉沉死色,眼中漠然,仿佛在呢喃自语“死人嘛,刚死的的时候总是有人念着你的,一堆人在灵堂上哭也是正常。但再等个几十年,总会慢慢淡去。再多的英雄豪气,爱恨情仇,也都尽赴前尘。”   他转头对林惊羽淡淡道“我的确没有想到苍松竟会如此惦念我,我年轻气盛的时候也助过不少人,你师父算不得其中打眼的。他性子严肃,不喜言谈,也少与师兄弟们玩乐,每天只知循规蹈矩的修炼,见我游历回来也不会像其他人一样凑上来,只是偶尔不咸不淡的问一些修习的事情,实在没什么特别,我没想到,他却会因我如此……”   林惊羽满面寒霜“这么说,你是不知道我师父对你的情意了……”   万剑一眼睫猛的一抖,情意二字,言语未必是真,猝然而生的情丝也未必是假。但此经多年,岁月过往,不说其他,就凭苍松得知他尚在人间那一瞬的手足无措,如同孩童般赤诚的几近疯狂的喜悦就足以说明一切。   他嘴角稍稍勾起,回想起那一天苍松跌跌撞撞的跑进祠堂,眼睛大睁,神态迷懵,衣衫凌乱的傻乎乎的站在他面前,与他严肃端正的长相格格不入。一直犹豫的愣在原地,伸着手一副想摸他又怕摸了之后发现是幻想的纠结表情,完全没有一峰首座的威严可言。过了很久才轻轻的摸了一下他的衣角,唤他“师兄”   万剑一嘴角忍不住勾起,没有回应这个问题,只是意味不明的看了林惊羽一眼“那你是知道张小凡对你的情意?”   “………”   万剑一安然的坐在简陋的板凳上,也不去瞧林惊羽略显尴尬的表情,淡淡问道“张小凡什么时候回来?你去找回他,我带你们一起离开。”   “我不去”林惊羽拧过头,脖子梗着不知道在坚持什么。   “唉”万剑许久才发出一声叹息,怜爱的望着他   “你是怕你师父看出你身中剧毒,时日无多吗?”   他淡淡的对上林惊羽惊惶的表情“七尾蜈蚣乃世间罕见剧毒,你当时就算侥幸逃的一命,凭你的道行也不足以驱除。看你情形怕是已经钻入骨髓,与真气凝为一体,无法拔除了吧。”   他上前双手轻轻拂过盈盈弱光的斩龙剑,斩龙剑如有所感,发出一声尖锐的龙啸“斩龙剑乃南疆极苦之地万载绿晶所制,剑成之日天有雷鸣,落雨似龙血,故曰斩龙。自出世起便诛杀奸邪无数,持剑者必将勇往直前,心志坚定方能斩妖除魔。而今你深受剧毒,心神大乱,不知前路为何,又如何能持有此剑?”   林惊羽失魂落魄的看着手中早已没了往日光辉的斩龙剑,心中万分激荡,苦痛挣扎,难道我已经不配拥有你了?   他慢慢抬起头,神情哀决“我最后会怎样?”   万剑一眉头更皱,轻轻摇了摇头“开始是间断的失明,失聪或者肢体无感,随着时间进展会逐渐加重,并且不可逆转,到最后五感皆丧,五脏俱腐,即便到了最后躯体没有死亡,人还是清醒,但是听不见,看不见,也不能动,完全无法与外界交流。”   “是吗?”林惊羽脸色惨白,浑浑噩噩的开口“那还带我回去干什么?”   万剑一凝重的思量片刻,不确定的回答道“我虽然没有根除的方法,但拖延几时尚可,再去寻人相助,或许能保你一条性命。”   林惊羽表情漠然,眼中黯淡无光“那也就是没有办法。算了吧,有这样的时间不如就让我陪小凡过段安生日子吧。我和他,很久没有过过这样的生活了。你就跟师傅说我早死了,省的他知道后伤心,我………”   “死死死!死什么死!我什么时候许你死了!”突然有个人粗鲁的一脚踹开半敞开的门,眼底阴翳,一双闪烁着星光的黑眸阴冷暗淡,毫无光泽,嘴角一斜,对着呆若木鸡的林惊羽冷哼一声,“我就知道,你对我没有半句实话。”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表情和水影汤汤的地雷,么么哒~~谢谢你们一直这么支持我,简直就是冬天里的一把火啊~~我会好好加油哒~~ 还有,作者觉得有点委屈,人家已经很努力的更文了,每次更三千我觉得还可以啊。还有,这个坑真滴好冷,木有灵感的时候想找几个剪辑看看都找不到,好心累。 不过你们也不用担心了,其实文已经走向尾声,快要完结了~~ 不管过程怎么样吧,大家可能觉得情节还没展开,或者两人感情还没怎样,但确实已经在后面的阶段了。本来打算十万字完结,在电视剧播完之前写完,虽然没有完成任务,但是估计顶多再拖个两万字就结束了。二人感情成熟之日,就是完结之时。 对,我就是这么想的。   ☆、师徒相见   “小凡?”林惊羽眼神躲闪,心虚的低下头“你什么时候来的?”   “当然早就来了,若不是我在镇上听见有人打听我俩的消息,担心你出事赶回来,否则怎么能听见你真正的想法呢?”张小凡冷眼瞧他,面色铁青“怎么,若不是我亲耳听到,你是打算瞒我到底了?”他眼眶渐渐染红,双手紧握成拳,崩直了身体,一字一句咬牙切齿,眼里又是恼怒又是不舍,想狠狠咬他一口又舍不得“把我当成个傻子一样,处处欺我骗我。你倒是想死就死,那我呢?你答应我的事呢?难道是让我跟你的尸体在这屋里过一辈吗!”   林惊羽哑口无言,不敢对上张小凡责问的目光,惴惴不安的偷偷拧头去看身后的万剑一,却见他老神在在的端着,一副了然的神态。林惊羽忍不住在心里低低咒骂一句,万剑一这老狐狸,居然在背后捅他一刀,他肯定早就发现张小凡在外面,故意挑话刺激。   但再怎么抱怨,毕竟是他自己没理,看张小凡这幅兴师问罪的炸毛样子,约莫一时半会也顺不了毛。唉,怎么办?他心乱如麻,脑子里还没理出个头绪来就被张小凡死死的抓住了手腕,拖着往内屋走。   “小凡?小凡你要干什么?”林惊羽一头雾水的望着忙碌着收拾包裹的张小凡。   张小凡头也没回,冷声回道“收拾家当,我们现在就去见师父。”   “可是……”   “你给我闭嘴,我不想再听你编故事”张小凡恨恨的斜他一眼“你就给我待在我旁边,从今以后都不许离我五步远!”   “……”   这种瞬间角色调换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不对啊,就算是他训张小凡也也从来没这么凶吧。   话虽如此,林惊羽嘴里的抗议滚了两滚还是没敢吐出来,悻悻的缩了脖子站在一旁,想帮上两帮也被张小凡的眼刀给刺了回来,只好手足无措的呆立着,尴尬的紧。耐着性子同他说了两句软话,可张小凡正在火头上,越听越气,收拾东西的声音大的跟打家劫舍一样,被他弄的噼里啪啦的响,还把平日里的一些外衣内衫之类能带的全都塞进包里,装了足足有两个大包裹。   林惊羽实在看不下去说了两句,可张小凡根本不听,好不容易收拾好,爬到床下取出全部细软家当就拽着林惊羽同万剑一回去。   一路上也冷着个脸,无论林惊羽说什么都不理睬,拉着他的手却是不松,生怕他跑了似的。林惊羽心里叫苦不迭,简直是哭笑不得。他一向清冷,为人做事都极为高傲,虽对张小凡不会居高临下,但平日里相处也基本都是张小凡顺着他的意思来,如今却是他腆着脸一个劲的讨好。谁知人家还不吃他这一套。   行了半日,几人御剑来到几座连绵的山峰,其间云雾缭绕,大小山丘不断,若不是有万剑一带路,很容易迷路不归。   停在一处山中深涧旁,对面有一座深不见底的寒潭,略行了几十步,便见一座竹亭小院,周围种植着一圈榕树遮掩,篱笆屋子皆由青竹所筑,绿意盎然,与山色融为一体,纵然是在高空也难以发现。   万剑一推开竹门,一路引导“这里是我年轻时一时兴起自己造的小屋,当时没有多用,所以也没什么人知晓,你们可以安心待着。”   刚走两步就瞧见院角里苍松正提着一个桶往水缸里倒水,咬着牙,看上去有些吃力。万剑一眉头一紧,疾步接过他手里粗糙的水桶,语带责备道“我不是说我傍晚就回来么,这些事自有我来干,你为什么又出屋子?”一摸他冰凉刺骨的手更是不满的斜了他几眼,但也没说什么,从怀里掏出一块细绸方巾,细细拭去他手上的水渍。   苍松讪讪的点了点头,被训也不见生气,温顺的依在一旁,一点没脾气似的静默的伸着手由着万剑一动作。   他平日表情最为端肃,不苟言笑,喜着深色道袍,看上去严肃阴沉。弟子敬他畏他,与他同一辈的人中也少有亲和之人,除却公事,总是独来独往。而今荒野之中,他一头顺发平和的垂着,着一袭浅色布衫,看上去却甚是亲和,只根根白发参杂其中,刺眼的很。   林惊羽和张小凡被晾在一边半晌,互相对视一眼,莫名觉得自己格格不入似的,憋了会还是张小凡忍不住小声唤“师父”   声音不大,但苍松还是被惊到,霍的敛了笑容,触电般飞快的缩回手,脖子下意识的转过去看,原先安然平和的表情瞬间便转变为一贯的凛然冰寒,一扫而过的目光犹如刀锋针芒,杀气漫身。   二人皆被那目光刺得一惊,但当苍松看清是他二人后又马上露出了惊喜的神情。   林惊羽愣了两下,赶忙趁此急急的走到苍松面前“师父,你受的伤怎么样了”张小凡也紧紧跟在他身后,见苍松这般清瘦模样,禁不住眼角微垂,流露哀伤之意。但心里终归有个梗,抿了抿嘴,什么都没有说。   苍松严肃的面孔渐渐柔和,看向他二人的眼中盈满慈爱之意,微微湿润的手掌抚摸着他俩的头发“只是外伤,没有伤及心脉,将养些日子便可。倒是你们二人这些日子躲在哪里?”   林惊羽情绪流转,欢欣的眯着眼睛,苍松掌心摸在他头上的一瞬竟让他眼角产生了湿润的感觉。这些天和张小凡躲在村子里虽然过得安闲,但消息闭塞,完全不知正邪两道的情形,要说不提心吊胆是不可能的。他甚至有时晚上做梦都会梦见又被青云压回谢罪,此刻一见到苍松才仿佛有了安全的依托,真正安心下来。闻言也只是一个劲的点头“师父你放心吧,我和小凡躲在一个小村庄里,已经住了一个多月,一直都过得很好,没有遇到危险。”   他把身后的张小凡样苍松面前扯了扯,嘿嘿两声“小凡可厉害了,又会做饭又会修房子,这些天一直都是他在照顾我。”   “是吗?”苍松赞赏的看着张小凡“我们小凡果然是长大了,都能照顾师兄了。”他突然间又想到了什么,神色一凝,复又担忧的看回林惊羽“你身上的毒怎么样了?”   他此话一出,原本其乐融融的氛围一下冷淡,尤其是张小凡,简直是脸色铁青,默不作声的又抓紧了林惊羽的手腕,林惊羽微微垂着头,看不清表情。苍松心里一紧,正要继续追问,就被万剑一一声咳嗽打断。   “此事我今晚再同你细说,他们二人来这里路上也累了,不如先找个房间让他俩住下吧。”   苍松心里更凉,正打算继续追问,见万剑一不赞同的对他摇头示意,只好勉强压下心里的疑问,反而顺着他的意思转移话题“我们这里也没什么宽敞地方,屋子也少,只剩一间空房间了,你们俩就挤挤吧”   “好。”林惊羽仰起脸“我和小凡先收拾一下,您也先回去注意吧。”   “嗯”苍松面上祥和,对着张小凡道“惊羽身体不舒服,你要多照顾他才是。”   张小凡默了默才闷不吭声的点点头,拽着林惊羽的手又暗暗下了几分力气,苍松一番嘱咐完自去房中休息,没有多做停留,反而是林惊羽依依不舍的在门口瞧了好一会,多有感叹,但马上就被张小凡拉回去,强硬的摁在收拾好被褥的床上。帮他脱了靴子,滴溜溜的塞进被子里。   林惊羽有些好笑“我也不是不良于行,没必要如此。”   张小凡手里的动作顿了两下,终于忍无可忍的抬头,深不见底的黑眸大睁着,恼怒的瞪着他“我说如何便如何,你给我好好待着。”   林惊羽一愣,张口想说些什么,但不知怎的,脑中突然一片昏沉。   而苍松刚到房中也被万剑一催促着在床上躺好,虚虚半倚在床背,身后抵了只绵软枕头,靠在腰上,胸襟大敞,露出大片风光。   这样的一副姿态让他脸颊有些热,头颅不好意思的微微偏向一旁,垂在身侧的两只手无力的揪着被角,咬唇半晌才小声道“师兄,我…我现在伤已经大好了,可以自己上药,你不必,不必再……”   “无碍”那人轻飘飘的回了一句,手下动作不停。   浑黑的药膏一层一层细细的在他胸膛上的伤口覆盖,带来一阵冰凉的刺激,那人的袖口更是若有若无的在他裸露的小腹划过,惹得他脸颊愈加酡红,眼睛闭着不敢去瞧,只睫毛的不停颤抖泄露了他的心思。   偏偏那人还是全神贯注的盯着他的伤口上药,手中力度好像在对待一件艺术品般轻柔细腻,心无旁骛,仿若对他的反应毫无所觉。   等到这温柔的折磨终于结束,伤口被干净的白布服帖的裹好,苍松脸颊的红色褪去一些,却还是有些燥热,垂眸低声道“谢谢”   “不用”那人若有若无的扫了他一眼“举手之劳”   “我不是说这个”苍松顾自系好腰带,“我是说惊羽和小凡。”   那人勾唇一笑,神色流转间尽是掩藏不住的风俊飘逸“那就更不用谢了,他们两个小毛孩见过什么世面,躲来躲去可藏的也没有几处地方,也不懂掩藏踪迹,稍微费点心思找一找就一清二楚了。”   “那,惊羽现在的状况到底如何,毒性尚未全解?”苍松面带忧虑。   万剑一也叹了口气“莫说就七尾蜈蚣一毒难解,更兼他当时走火入魔经脉逆走,毒性游走全身,如今真气充盈却全然不正,脉搏强劲有力却有隐隐爆发之势,深入肺腑,我一时也想不出办法。”   “那……”   苍松更待继续追问,竹门突然被人慌慌躁躁的大力推开,露出张小凡惊惶无措的脸来。张小凡面色惨白,五官惊恐的张开“惊,惊羽他突然呕血,整个人一直在抽搐,怎么叫也叫不醒,现在昏过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水影汤汤的地雷~~ 大家放心,虽然快要完结,但我会好好写哒~~   ☆、变   林惊羽的屋子突然传出一声瓷器碎裂的暴响,苍松与万剑一都眼色一沉,心知不好。而张小凡脸色一下更白,气还没来的喘匀就又慌不择路的转身奔走。   “啊!”“啊!我的脑袋好疼!”“好疼!”   林惊羽近乎癫狂的不停地捶着自己的脑袋,整个人卧在房中的地面左右翻滚,地面上的家具被他撞的东倒西歪,茶具案板皆碎成碎片,溅开大片深色茶水渍,一片狼藉。青丝凌乱,纯白的衣衫点点污浊。   “好疼”他迷乱间转过一丝清明,一双褐色眼眸无助的看着张小凡“我好疼,小凡!”   可还没等张小凡冲上来拉住他,他脸上神情就突然一变,目眦尽裂,面色狰狞可怖如地狱修罗,四肢抽搐着滚动,似乎正在经历什么让他极端痛苦的事情,眼看着就要滚到地上那一摊锋利的瓷碎片上。可他本人毫无所觉,不知何处而来的痛楚已经占据了他所有的感官,再无暇顾及其他。   苍松眼神一厉,飞身踢起摔在脚边的青竹躺椅,准备踢到林惊羽和那摊碎瓷之间,但这样一下必不可免也会撞到林惊羽,不会是大伤,至多撞出一块青紫之类,但总比瓷片扎入脏器要好的多,故也不犹豫,眼前一晃,长椅便飞驰而出。   十足青竹没有阻碍的撞击肉体,发出闷闷一声钝响,阻隔了锐利的瓷口,扬起一阵轻尘,只是伤着的,却不是原来的那个人。   他被人牢牢的护在身下,和身上那人的肉体紧密的贴和,视线被严密的遮挡,黑暗而又温暖,什么都看不见,鼻尖是微微潮湿的汗味,被压的甚至喘不过气来,却莫名觉得很安全。   但感受更强烈的是身上那副躯体急促的心跳。   “嘭”“嘭”“嘭”   那样熟悉,熟悉到他甚至亲手感觉过它的温度和跳动。   脑子里混乱的思维和急欲破体而出的尖锐痛楚让他根本无法思考,一瞬间的清明立刻被更加强大的的绝望压制,疼。   所以那一刹那他只能做出最本能的反应。   他狠狠的咬了上去,结实的咬在那人的胸口,血腥味很快在口腔弥漫,莫名的生出一种狂热的满足感,逼的他眼角赤色更加疯狂。   他能感觉到那人痛的抖了一下,抓着他肩膀的手也忍不住使了力气捏紧,却又默默地放松,自愿承受他所有伤害的温顺模样。   可是他还是很痛,痛的他毫不怀疑下一秒脑袋就会疼的炸裂,亦或他死去。   万剑一见情形不对,快步闪过,半蹲下身大掌遒劲锁在张小凡肩头,往后一倾意欲将他二人分开,可两个人竟被他一起拎了起来,令他不由吃了一惊,手下一松,两人又一道滚落在地。他仔细一瞧才发现林惊羽和张小凡都死死的抓着对方,身躯紧紧贴在一起,俨然一副任谁也不能分开的态度。可林惊羽分明已经半失神智,如何能这般,急声厉道“张小凡,你快起来!”   二人岿然不动,任万剑一如何说都不放开,苍松上前拎住张小凡后腰带,面若冰霜,声色俱厉,声调因焦急而愤怒的拔高“你不想他死在这就给我放手!”   张小凡身子猛的一抖,苍松趁此机会一把将他拽出,张小凡顺势被撞在门口墙面,俯下身猛烈的咳嗽,面如土色,胸前滴滴答答的流下暗红的血液,沾染他胸前大半衣裳。   又没有被碎瓷扎到为何会流血,苍松还没想明白,再一看林惊羽却是觉得背后一寒。只见他半匍匐在地,身子用一支胳膊肘低低的撑着,一头散乱乌发杂乱的下垂,间或几缕纵横的遮在面前,朦胧的罩着,具体的神情看不清,但嘴角的鲜血颜色分明,触目惊心!   他面色一冷,瞬间平复所有杂乱无章的心绪,沉默的和同样神情的万剑一对上一眼,通透对方的心意,略侧了身子,手静默的收到身后捏了个法诀。 作者有话要说:  额,只写了一点点,大家就当今天的是个开胃菜吧。本来打算写满三千再发的,可是人一懒再勤快就难了~~其实我前几天就没事了,但是一动也不想动,每天混吃等死。所以今天先把这些发出来,否则我怀疑→_→还能再拖十天半个月~~么么哒,你萌要相信我还是爱你们滴~~ 谢谢表情和水影汤汤的地雷~~   ☆、痴      “惊羽”苍松不动声色的向他靠了一小步,试探着唤他“你还好吗?回答师父一声。”   但林惊羽似乎正神游九天,完全没有平日听到他问话该有的反应,只癔症般不停地甩头,像是想将什么令他痛苦不堪的东西从脑子里甩出去。   “惊羽,咳咳,咳”张小凡捂着胸口,勉强从地上坐起,想还没说什么,却被一只手拦在他身前阻止。   万剑一对着他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出声。   张小凡紧皱了眉,担忧的看着林惊羽趴伏的身影,间或发出两声咳嗽。   “头很痛?”苍松矮着身逐步靠近,不间断的问他问题,林惊羽却一直没有反应,嘴里胡乱的嘀咕着奇怪的音节,空着的右手中指有节奏的在地面一扣一扣,情态怪异。   “惊羽,地上凉,师父带你回床上好不好?”他轻轻的把手放林惊羽的肩上,顿了一会,见他没有抵抗,而后反手悄无声息的锁住他的大臂,不至于使他感觉疼痛,却能够在最快时间内制服他,同时另一只手也小心翼翼的从他后背缓缓滑上。   “爹”   林惊羽突然抬头,峻秀的面庞带着有些呆滞的痴狂“你终于来接我了”   苍松被他没来由的一唤吓的一愣,抓住他的手也不由得一瞬间的僵直,下意识的看回去,对上他兴奋到怪异的脸,才晃回神。   不确定的在他眼前晃了晃手“惊羽,你叫我什么?”   “爹啊”林惊羽眼一眨不眨,红彤彤的眼眶可怜巴巴的望着他,眉梢眼角不甘的垂着,委屈的不行的样子。“你怎么一直不来找我,我都死了那么久了,为什么还一直没有见到你?”   “什么?你说你,你已经死了。”苍松不可置信的挑眉   “对啊”他面容坦然“就是前几年那一次我从山上摔下来。”   说话间他惶恐的四周看了看,垂头丧气的耷拉着脑袋,伸出手来拉了拉苍松的衣袍,哀求道“你和娘都回来好不好?我好久没见你们,好想你们。”   苍松胸口闷闷的痛了一下,默默抬眼看了下万剑一,万剑一也神色凝重,低眉思索。他们原本以为林惊羽是因为七尾蜈蚣的毒性再次走火入魔,没想到却居然失了神智,胡言乱语起来。   而张小凡却更如狂风肆虐,骤浪暴雨,心神动荡不已。他们二人经历那一场惨案后被青云收留,虽心里一直放不下当年,却很少表达,每每想及便已是心如刀割,又全无线索,何必说出来让彼此沉湎过往痛苦无法自拔,故很少交谈此事,山上其他师兄弟更不会故意触及他们伤疤,故而一直粉饰太平。现在在这样情况下突然被拎出,难免感触唏嘘。   他眼角微微泛红,看着有些呆滞的林惊羽心里软的一塌糊涂,脑子里什么也想不了,胸口的痛楚也仿佛感觉不到,不顾苍松阻拦,执意走到林惊羽面前。   苍松本不愿让位,万剑一附耳安慰他“他们二人情深义重,说不得惊羽会听他的话也未可知。”苍松无法,也不好阻止,只好勉强答应。林惊羽和张小凡都是他的第弟子,自是不愿他二人任何一个出问题,现下林惊羽成了这般模样,难免感伤,却又不得不绷紧了神经紧盯着他两人,生恐林惊羽再次暴起伤人。但林惊羽却是一副茫然无知的少年模样,身形晃荡,虚弱不堪,莫说伤人,连半卧在地上也卧不稳似的。   林惊羽看到张小凡先是一怔,忽而垂眸一笑,他星眸皓齿,长眼薄唇,乍然生动起来。若白梅初绽,暗香浮昏,冰天雪地里骤然盛开的生机,美好到令人移不开眼。   林惊羽急不可耐把他拉扯到自己身前,痴痴的抚着他的脸“小凡,你怎么也在这里?你不是去魔教了吗?”   “咿?”他惊异的瞪大了眼睛“你怎么越长越小了?”   张小凡心知林惊羽此时心神异常,也不纠正,腼腆的笑笑“没有啊,我已经长高很多了,再过两年,一定会比你还高。”   “嘻嘻,才不会”林惊羽眼睛笑的眯起来,挣扎着想站起来,却怎么也使不上力,在地上扭了半天才懊恼的停下。上身趴在张小凡怀里,双腿却完全不听使唤的拖在地上。三人一见都心里一咯噔,闭唇不言。而林惊羽毫不避讳的的又爬了两步,随手拽了大腿两下才显出困惑的表情,眨巴着眼睛不开心的撅起嘴,揉揉眼睛“小凡,我快死了。”   他先前说自己死了,现下又说快死了,分明前后矛盾,显然已经逻辑混乱。何况他说这话时似是宣告,似是埋怨,而语气清淡,仿佛只是可惜喜欢的衣服破了一角,并无太多心绪起伏。   张小凡心里一颤,把他拖坐在自己腿上,以免被地上寒气入侵,眼神深沉“别胡说,你福大命大,一定会福寿绵延,长命百岁。”   “真的?”林惊羽宛若幼童一般毫不怀疑的凝望着他,满含深情与依赖。   “当然了。”   可是他还是不开心,扁着嘴,黑白分明的眼睛忧伤的下垂“可是活着也没什么好。”   他轻轻的搂着张小凡的脖子,眼神空洞迷茫“爹娘死了,村子没了。师父和你也都不要我了,我不管在哪都是一个人。活着太辛苦了”他亲昵的蹭蹭他的脸颊“我知道是我不好,关键时候一点用也没有,那一天在青云殿眼睁睁的看着你入魔却无能为力。”   “没有啊”张小凡摇头,严肃的把他的脸掰正“你别说胡话了,咱俩既然已经从青云山逃出来,以后也一定会平安福顺,。只要你好好养伤,就一定能找到解毒的办法,先前你瞒着我我也不怪你。你听话,咱们先会床上好不好?”   谁知林惊羽听了也不回答,睁着眼瞧了他半晌,噗嗤笑了出来,面颊泛红,揪着他胸口的衣服“小凡,你真的喜欢我?”   张小凡一愣,抬头看了眼神色古怪的万剑一和苍松,才后知后觉的垂下头来,脸红的像是锅膛里的烧火棍,简直要嗤嗤的冒白烟。他虽曾对林惊羽表白心意,但当时是以为只有林惊羽一人,又是抱着必死之心才大胆剖白心迹。但现在…   气氛一时诡异起来   林惊羽却不肯放,瞪大了眼,揪着他的衣领不依不饶,“你说话啊,你不是说你很喜欢我的吗?你还每天偷偷亲我,你当我不知道吗?难不成你想反悔?”他越说越觉得真,挣扎着就要从张小凡怀里出来。   张小凡一张脸红黑青白的颜色换了个遍,憋了半天也只憋出个蚊子低呐的“没…”   万剑一眼睛转了转干咳一声,僵直的苍松一下被惊醒,愣愣的对上万剑一的视线又僵直的转开。弄得万剑一也不自在起来“咳,小凡啊,要不你先照顾一下惊羽,我和你师父给他煎服药,先看看效果。”   “好,我…”张小凡刚欲答应,突觉怀中人动作一狠,余光处绿光一闪,转头便见斩龙剑飞速出鞘,墨绿缭绕宛若游龙,剑气四溢,极速飞向苍松。绿光盈盈,杀气沸腾!   “小心!”万剑一最先反应过来,发出一声短促的示警,苍松一惊,身形一闪,一缕夹杂着华发的青丝被锐利的剑刃割断,飘落地面,险险擦过面颊,但也足够惊心动魄。万剑一随即倏忽飘来,一脚踢在斩龙剑剑身,力有千钧,浩气凌然,斩龙剑噔一声插在墙壁,发出尖锐哨鸣,绿意不减。   “惊羽!你到底在做什么!”张小凡不可置信的瞪着眼睛,却被一个巴掌彻底打蒙。   林惊羽幼稚的表情全然不见,杀气漫身,面目扭曲,眉眼因气愤而微微泛红,一手指着苍松“我还要问你在做什么!你爹你娘惨死的情状你难道都忘了吗!我们灭村的大仇你也不想报了是不是?现在仇人就在眼睛,你居然还想眼睁睁的放他逃走不成?”   张小凡傻呆呆的捂着脸,脸色惨白,只觉连周身血液也凉透了,一字一句都像冰雹一样尖锐的砸在他的心上,“你,你是说他就是屠村的那个人?”   他每多说一个字他的心多凉一寸,血多冷一分,等全部说完,整张脸已经全无血色。他虽一直怀疑苍松便是当年的黑衣人,但并没有铁证,林惊羽也一直否认。私心里也一样是自己误会,谁知现在林惊羽神智不清,却主动指认苍松,如当头一棒,五雷轰顶。   苍松面如死灰,近乎绝望的望着林惊羽痛恨的神情,声声入耳,划破他所有无用的皮囊,直击心底的疮疤,鲜血淋漓。陡然苍老了十岁,不堪一击。站立的身躯如严冬残叶,终于经不起风雨飘摇,丧失所有气力,在酷雪寒霜中掩埋。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文!更文!更文! 谢谢表情的地雷,么么哒~~   ☆、预兆   “苍松”   万剑一稳稳按上苍松的肩膀,苍松浑身一抖,猛的从杂乱的心绪里醒来,四肢俱浮。万剑一担忧的看着他飘忽的神态,沉声安慰道“莫当真,他糊涂了。”   “你才糊涂了!我好的很”林惊羽认不出他,恶狠狠的叫嚣着,右手一伸,插在墙壁上的斩龙剑如有所感,“嗡嗡”,剑身霍的从狭窄的裂缝中拔出,飞回他手中。   对着苍松咬牙切齿道“恶僧!偿我村中二百四十五条人命来!”   张小凡终于在这段混乱的对话中抓到一个流逝的重点   “恶僧?”   他一下放松,周身的紧张气息浑然消失不见,对着大义凛然的林惊羽想生气又生气不起来,只得无奈的笑笑,把他的身子往怀中拢“惊羽,你别闹了,什么恶僧不恶僧的,虽同是修行,但我们青云是修道,僧人是修佛,怎可同一而语。”   “是吗?”林惊羽脑子也被弄乱了,手足无措望望张小凡又望望苍松“我,弄错了?”   “嗯,你再仔细看看,他是师父啊”   “师父,师父…”林惊羽茫然的来回呢喃这两个字节,张小凡趁他失神,不动声色的将斩龙剑的剑柄从他掌心往外抽。   “师父,师父,师父…他才不是我师父!”林惊羽蓦地勃然大怒,掌拳带威,真气流转,一掌击在张小凡仍在流血的胸口,气势汹汹 “你居然现在还认普智这恶僧为师!以前我念你年幼,被蒙在鼓里,万事皆不知情,连你习了他佛家的功法都容了你。结果你居然一错再错,还认仇人为师父,你对的起你九泉之下的爹娘吗!”   他这一击毫不留情,张小凡被他打的气血翻涌,直直向后翻倒,发出一声痛呼。   “哼,越说越不成样子。”万剑一冷哼一声,神色不郁,见他对张小凡下手更冷几分。原本他还想好好疏通,但在场几人都被林惊羽的惊人之语搅得心神大乱。如果再任他胡说八道下去,还指不定成什么样子。   他广袖一挥,身形飞闪,在林惊羽脖颈上轻轻一点。林惊羽豁然反应过来,挥动斩龙剑防御,剑气浩然。这可让万剑一吃惊不小,他力道虽轻,但点的乃是人体大穴,又贯注真气,纵然灵力再高,也会立时失去意识。   他肃了容色,难道林惊羽果真已经走火入魔,经脉倒错?   “普智!纳命来!”林惊羽的头又开始剧烈的疼痛,视线模糊,但他恨意冲天,只求立时将眼中的“普智”绞杀,虽腿足不得行走,但斩龙剑与他心意相通,战力惊人 ,而且下手毫不留情。万剑一对付他留有余地,空间又小,难免束手束脚。只好使了眼色让苍松先行离去,苍松犹豫了两下,也明白自己在这里只会让事态严重,故转身往外走去。   林惊羽一见他要走,气的火冒三丈,大叫道“站住!你这恶贼当初既然敢做,而今怎么不敢和我决一死战!”   万剑一眼睛一眯,飞身直前,身形旋转间以几乎肉眼不可察的速度敲打他周身各处大穴,以期确认情形。林惊羽双足不得动弹,对上万剑一这等高手简直是个活靶子,无法闪避。急的双目圆瞪,斩龙剑极速在他二人周边□□,却无孔可入,但万剑一找不到法门,一时也拿他不下。   张小凡从地面爬起,见他二人纠缠心急如焚,灵光一闪间急中生智,捂着胸口喊道“让开!”   此时林惊羽一击失败,万剑一倒退身形躲避,一听喊声,反射性的让出空位,等反应过来张小凡却已扑至林惊羽身前。   张小凡微俯身站在林惊羽身前,一手张开压在他天灵盖中央,一手做拈花状竖在鼻前,全身上下隐有金光,衣袍无风自起,口中默念“嗡,嘛,呢,呗,咪,吽”随着吽字声落,他右手掌心突的大放光芒,耀眼四射,令人无法直视,光束从天灵盖压入他头颅之中,逐渐暗淡。   “啊!”林惊羽痛苦的抱着脑袋,一开始尚且挣扎不休,但在这阵碧绿青光之下竟真的慢慢停下动作,躺倒于地。   “惊羽”张小凡气喘吁吁的将他抱起“你还好吗?”   在他几次摇晃之下,林惊羽慢慢蠕动着睁开双目,目光朦胧,眼睛聚焦了一会儿才认出眼前的人来,缓缓的扯了一个笑容“小凡,我刚刚见到我爹了。”   张小凡嘴唇一动,微微垂眸,眼底阴影遮盖了情绪“是嘛”   林惊羽笑容越盛,看向他的目光愈加深邃,深到仿佛透过他看到遥远的深处,“我也见到你了,你还是和以前一样”却又忽的一抖“还有……”他慢慢收起笑容,垂倒在张小凡的臂弯。   “惊羽,惊羽”张小凡唤了几声不见清醒,万剑一上前查看,松了口气“放心吧,他只是太累昏过去了。”   万剑一就地打坐施功,自周身大穴注入真气引导林惊羽体内逆流的真气,助他暂时恢复筋脉顺行。但腿部小半筋脉已经堵塞,醒来虽还能行走,但怕尚有不便。   他忽的抬头,问“你怎么会天音寺大明六字咒的清心咒,若我知道的不错,这应该是不传外人的绝技。”他目光并不带审视,也无逼问意味,神色不明,似是试探又似不是,教人摸不清他的态度。   “难道你真的偷学了佛家功法?”   张小凡没有回答,咬牙将林惊羽打横抱起,几步便至床边,也不管他,顾自小心的脱下林惊羽的鞋子外衣,把他放在床中央躺好,再整理好被子,外去寻了一个暖水袋,灌了滚烫的热水,再用布包好才服帖的塞进被窝,以防他不小心被烫伤。   等张小凡忙好这一切,万剑一已经不知何时消失不见,他并未多想,却还是忍不住松了一口气,静默的坐在林惊羽床头,面无表情的看着明明搅乱了所有人的心绪,现在却无辜的陷入熟睡的他。   “你,说的是实话,还是胡话?”他柔柔的抚摸着林惊羽英挺的面庞,神情哀伤挣扎。   林惊羽前言不搭后语,连人都认不清,说的话看似没有什么可信度,但他难道连屠村的仇人都会认错?   天色一分分暗淡,昏黄的幕色一点点悄然而逝,接连上沉沉黑夜。   夜凉如水,和他的心一样冷。 作者有话要说:  突更一小篇,求表扬~~ 谢谢水影汤汤和表情的地雷~~真是很感谢你们,一直不离不弃?。还有评论的小伙伴们,每次看到有新评论都很开心,已经到了尾声,我脑子有点糊,但尽量写出自己的真实构想~~不过可能和你们的想法有点不一样,我没按原著来,也没按剧版来,完全是在诛仙背景下自己漫无边际的空想和衍生,现在给你们打打预防针,做好准备喔,我可能猝不及防的就结束了~~ 哦,对了,下章上个肉渣   ☆、迷恋      张小凡自己随便的处理好伤口后,沉默的坐着足足想了两个时辰,心思越想越乱,条理越理越杂,逼的他几乎崩溃。   你倒是好,他望着林惊羽恬淡的睡容不自觉泄出一抹温柔的笑颜。你自己痛痛快快的发泄一通累的睡着了,反而留下我一个人胡思乱想。   罢了,他眉角一舒,活动了下紧绷到酸涩的肩膀,快速的解了外衫,揭开被角钻进被窝里,一伸脚就碰到了还热烘烘的暖水袋,把它往林惊羽的方向拱拱,自己也往他身上靠,却瞬间接触到他尚还略带凉意的身躯,尤其是他的脚,明明靠暖水袋最近,但只有脚底贴着热源的地方稍稍有些暖意,脚面却凉的像一块冰。   张小凡拧了眉,早知道就早些进来给他捂一捂了,平白让他动了两个时辰。但现在天色已晚,不好再去生火烧水,只好退而求其次,调整两人的睡姿,将热水袋垫在林惊羽腹上,转而把他的脚窝在怀里。   嘶,张小凡嘴角一撇,果真冰寒刺骨,过程中还不小心蹭在他胸口的伤处,寒冷加外伤,只一下就让他猛的打了个哆嗦。他却怕不够暖,更把那双冰一般的脚往自己柔软的腹部上放。   捂了好一会才略微有些好转,林惊羽似乎也感觉到了这分暖意,脚趾舒服的动了动,挠在他腹部的一条陈年旧疤上,痒痒的。   他人二人年纪虽不算大,但人生起伏潮落,世道艰辛也算是尝了个遍。这条疤是他们二人最初上青云时为青龙所伤,差点要了他的性命,后来幸得苍松所救才逃出生天。   而胸口的伤或多或少却都是因为林惊羽,一次是他鼓足勇气诉说心意不被接受,一时赌气,脑子一昏,非要让林惊羽看看他的心,现在自己想想都甚觉可笑。情爱这种东西又岂是如此便可叫二人心意相通,否则怎生世间有如此多痴男怨女。而这次却是林惊羽亲口咬的,不知他醒来是个什么说法?   这次可不是我逼你了吧,他眼中柔情缱绻,温柔的抚摸着他如璧玉般的面颊,手掌薄茧贴上去,略略有些不真实的感觉。   “他身上应该没什么伤吧?”张小凡望着林惊羽低喃,自上山后二人就很少同幼时一般亲近,林惊羽仿佛一下长了十岁,事事照顾于他,全无一般年纪少年的玩耍之心,严格自律,耽于修道,纵然同他待在一处,也总是忧心忡忡,神游物外,好像有一股巨大的压力逼着他不得不前进似的。   想是这般想,但即便林惊羽没有意识,张小凡却也是没这胆子去掀他的衣衫。他这师兄最为高傲沉稳,极注重自己在他人面前的形象。明明他二人只差了一岁,但上了青云山后,林惊羽就变得更加谨慎稳重,对他的态度也发生了微妙的改变,自恃为兄长,事事管他照顾他。他一开始还觉不适,后也被潜移默化,有教训就听着,轻易不敢冒犯。   他按捺下想法,心底却像被一根羽毛不轻不重的搔弄着,痒痒的。手下给林惊羽摩擦脚踝取热的动作也隐隐变了意味。   林惊羽沉静的睡着,因着姿势微微蜷缩,像一个没有安全感的幼童,难得的显出几分脆弱无助。   张小凡痴痴的望着他峻秀的眉眼,心思一动,一时蛊惑不自禁在他如玉般饱满的额头印上一吻,猛一清醒才觉脸热。   然唇上残留的美妙触感一丝丝钻到他的心脏,在四肢百骸漫延开,骨头都酥了一般。他心神一荡,深渊似的眼眸愈加深沉,喉结上下翻动。   心底的恶魔一直在叫嚣着“就一下,就一下,反正他又不会醒,再说他不是也默许了么。”   是啊,他默许了。   在村落养伤的那一个月,他每晚睡前都会亲吻林惊羽。他知道林惊羽醒着,所以他在这分无言的沉默里愈加猖獗。   他视若珍宝的,轻轻的吻上那人的面颊,一寸寸摩挲,微微探出舌尖回味着肌肤相贴的美妙滋味,而后怔怔的对着他泛白的薄唇发呆。   微妙暧昧的氛围里,每一分吐出的气息都是撩拨。   黑夜里的悉索动静在这时刻全部消失不见,眼里心里只剩下眼前这人,柔软的躺在他的心尖尖上,碰也碰不得,摸也摸不得。逼的他全身都微微燥热起来,浅浅出了一层薄汗。紧绷的小腹也仿若有团火球,源源不断的溢出滚烫的火花,烧的他头晕脑胀,只渴望着有一汪清泉来解解渴才好。   清泉就在他的眼前。   所以,他慢慢的侧身压在那人的身上,一点一点的靠近,近的可以看见他浓密纤长的眼睫,挺翘的鼻梁,和想象中柔软的薄唇。一只手情不自禁的来回摩挲着那人捂在他小腹上的裸足脚踝,顺着他松散的中裤,越探越往上,越摸越往里,摸到他线条优美的小腿,他光裸的膝盖,他紧实颀长的大腿,然后是……   “唔…”张小凡猛的翻回身,狠狠掐了自己胳膊一下,一下余力都没留,掐的他立马痛苦的□□了一声,但效果也很明显,堵塞的大脑终于情醒了,也管的住自己的手了。再一看还沉睡的林惊羽更觉罪恶,在心里把自己骂了个狗血淋头,好半天才缓过来。睡却是更睡不着,只好睁着双眼悬念的瞪着屋顶。   长夜漫漫,长夜漫漫啊。   但他不会想到,明天一早,他就会彻底知道,那场改变他一生命运的那场屠杀的真相。      ☆、真相      不知不觉间已是寒冬时节,一夜间天气就骤然严寒,寂静无边,半夜里竟纷纷扬扬的下起雪来。   天蒙初亮,张小凡刚刚收拾起身打算出门,他最是适应这般淡然的农家生活,不用去想着明日的生死存亡,而只用想着怎么才能弄一顿香喷喷的饭。昨日下了一夜的雪,也不知道万剑一和苍松有没有存下柴火,又或者有没有放好,不然雪淋了一晚,估摸着也是烧不着。   他轻手轻脚的关了房门,跺了跺脚,抬眼就看见苍松一人孤单单的站在自己的房门口看雪,衣衫单薄,清瘦的侧脸冻的有些发白,不知道已经在这里呆了多久。   他心里有些奇怪万剑一去哪了,喉咙转了转,颔首穿院而过,只当没瞧见他,苍松却出口叫住他“小凡,你同我来。”没了以往在龙首峰的威势严肃,更有几分慈爱长辈的宽和。   他脚步不停,径直走到院门前,苍松上前按住他,声音更放软一些“同我来”   张小凡甩开他的手,脸色阴寒,苍松并不动怒,放慢脚步像后院走去,他顿了顿,还是自暴自弃的跟上去,二人在一地白雪留下两道长行的足迹,踩着松散的白雪,脚下咯吱咯吱的响。   一师一徒二人隔着一段距离站在空旷的后院,天地间尽是一片白茫茫的雪色。   苍松转头看他,面无表情“如果我知道的没错,当年杀害草庙村全村的人应该是普智。”   音犹在耳,张小凡站在他的旁边,突然间的觉得自己是又在做梦,几乎要立时抬脚离开,双足却如同灌了铅,动弹不得,入股冰寒。层叠的山峦上如洪涛般叠浪波澜的竹林被白雪覆盖,他眼前一阵阵发黑,拼命掐着自己的手掌才没让自己倒下去,嘴唇却被他咬出了一道鲜血淋漓的口子,几滴殷红的血珠滚落,顺着唇缝流回嘴里,是如铁锈一般苦涩的生辛味道。   他冷笑,眼如冰霜,一向平实宽和的面庞写上几分蔑视“是吗?”他一出声的音调异常拔高,听上去很是古怪。可他像是毫无察觉似的,黑瞳里闪现敌对的锋利光芒,平铺直叙“我还以为是你呢”   苍松神情淡淡,对他的敌对的态度不置可否“我不清楚你从什么地方知道了什么,但我可以告诉你,当年的事的确与我有关。”他微微抬眸,“我就是你见到的那个黑衣人,但你村人不是我所杀。”   张小凡犹如当头一棒,脸上仅有的血色也褪了个干净,眼睛却一眨不眨,仿若早有所料。冷冷笑了一声“不是你那还会是谁还会有谁会同一个举世无争的荒僻村子里的村民为难非要杀了所有人才肯罢休!”他双目赤红,嗓音干厉粗哑,眼神绝望的令人心惊,凌然的望着他“还能是谁”   苍松没有回答,但他的答案早已给出。那个答案尖锐的钻入张小凡的大脑,顺着冰冷的血液流到身体的每一处,四肢百骸,像一把锋利的尖刀,刮的他全身都疯狂的刺痛,像一个破碎的木偶,从里到外,都是空荡荡的一片。   苍松淡漠的瞥了他一眼,眼里愧疚一闪而过,但很快又毫无波澜的平复,如同一潭死水,暮暮沉沉,没有再直切屠杀惨案,静默的眺望寂静白芒的远方,似乎在等待什么人的归来。顿了一会,也不管张小凡,口唇轻启,缓缓道来前尘往事,缥缈无际   “自我以为万师兄死后,便决意摧毁青云,但心里清楚以我一人之力绝不可能完成,故而投靠万毒门,答应毒王替他做内应,而他授我秘籍修炼魔功。”   “你们上山那一年我已修成毒血幡,对付一般敌人尚可,但于道玄此等功力,不足为患。后来偶然间得知魔教圣物嗜血珠落在普智手里,而他近期又要路过青云山下,机不可失。   他话锋一挑,语气不由自主的沉了几分“于是我便设局打昏惊羽,在他身上放置七尾蜈蚣,引普智跟过来,普智为佛门中人,不会见死不救,当然中计。自以为我要对惊羽不利,将他夺下,片刻便中了毒。但我没想到他功力颇深,重伤之下仍能负隅顽抗,毒血幡破裂,还被迫用了青云功法,泄露身份,只好匆忙逃窜。”   “你说不是你便不是你”张小凡冷冷看着他,眼睛火光烈烈,灭村的仇恨已然掩盖其他所有情绪,不剩半点亲和之意“普智既然救了我和惊羽的性命又为何屠村,我们村子同他有何仇怨,会让他一个普度众生的和尚大开杀戒,这种事只有你这个背叛师门,欺师灭祖的疯子才做的出来。”   他眼神轻蔑,心中好似已有决断“事到如今我不明白你还有什么好狡辩的,怕我报仇不成你早该杀了我,不然这一天迟早都会来。”他直直的盯着苍松,不愿去深想,不愿去察探更多,仿佛如果真的承认,就是在承认他的人生就是个笑话。   难道不是吗?他所有的亲人都死在那场惨案里,但他拼命找了许多年的仇人,一个是他的师父,抚养他多年,一个也是他的师父,救过他的性命。他真心的感激他们,结果都只是骗局,而他只是其中一颗棋子,。   “我知道,也许我很早的时候就在等这一天。不过我今天不是来同你说这些。”他说这话是面容仍旧是平静无波,反而带着淡淡的暖意“当时听闻青云山下村子被尽数屠杀,举门皆惊,我也很诧异,所以在你们俩人上山后我去了一趟天音寺。”   张小凡脸色更加惨白,捏紧的手掌掐的他生疼,苍松当年是不是离开一阵他是记不清的,但苍松最初收他们二人时对他们不甚亲密,即便下山十天半个月,只要没有人向他们说起,他们自是不会发现,反之,如果是说谎他也没法揭穿。只是,他何必说谎呢纵然自己相信不是他屠村,难道就会原谅他吗但是如果他没在说谎,那难道……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表情的地雷,么么么么么么哒,比心比心比心~~   ☆、真相(二)      苍松的叙述还在不紧不慢的进行“天音寺我年轻曾去过几次,所以很快便找到了掌门普泓的屋子。小心掩藏踪迹,怕暴露身份,但他不知怎的似乎魂不守舍,念经也不甚用心,完全没有发现我,后来我暗中跟随他到了一处禅房,那里放着普智的尸身。”   他转过身,淡然的表情恍惚间和当年普智慈祥而又坚毅的神情重合,说出的话却是针针见血,毫不留情“我听见他在为普智念地藏经,神情很是哀伤,念完了对着普智似在同他说话,口中喃喃“师弟,你便安心去罢,当日你一念筑成大错也是因长久受嗜血珠所侵,邪气入体,又服了三日必死丸神智全失。师弟啊师弟,你何必如此自苦,你放心,若是张小凡二人以后遇难,我必全力……”   “你住口!你住口!”张小凡痛苦的抱紧脑袋,身周陡然生出无形气势,嗜血珠霍的出手,一股红黑的诡异雾气倏忽间从中散出,弥漫天地,如地狱恶鬼,饥肠辘辘的把利爪伸向自己的猎物,吸髓剥骨,势不可挡。   “唔”苍松闷闷的撞倒在院墙,惊落一层厚雪,纷纷扬扬的洒落在衣衫上,遇肤即化,顺着颈项滑落,形容狼狈不堪。松松扎成一束的青丝也杂乱的披落,和着殷红的鲜血和白雪,诡异的平静。   “哈哈哈”张小凡踉跄着退了几步,瘦削的身影愈加单薄,面色惨白,仰天张狂的大笑,但是那孤单的笑声听着怎么都带着几分绝望的癫狂“你们一个个都有苦衷,你们全都是好人。那我爹我娘他们难道就该死吗!我们全村的人难道就该死吗?他们又做错了什么!”   他大踏步上前,一把拎起他的衣领,眼中满是嗜血虐杀的痛恨,冷冷一笑“普智死了,你又凭什么不偿命?你难道以为自己罪不至死?”   “咳咳”苍松狼狈的连连咳了几声,抬眼看他“我该死,但不该死在你的手里。”   “呵,怎么不该”张小凡眼底满是血丝,嗤笑“普智已死,你今日若是也死在我的手上才算是真正的大仇得报,怎么不该!”   苍松慈爱的凝望着他,冰寒的风吹的他更添了几分薄凉“你还太小,不知道亲手杀死自己的师父会给你的人生带来怎样大的波澜,即便是报仇,它也会是永恒的阴影。毕竟我确实抚养过你。”   “我怕什么,人间地狱我又不是没见过,日日恶鬼缠身的日子我过得够多了,不在乎再多几年!”   “是不必”他轻轻的摇了摇头“如今正魔两道都视我为眼中钉,肉中刺,巴不得取我的性命,只要离开这里,活不过半日。你还那样年轻,不管以后是入世还是隐居,都该是干净的,手上没必要沾上我这样肮脏的血。”   他浅淡的望着他“惊羽的毒,或许天音寺有办法,你去天音寺找普衍,他定会助你一臂之力。”见张小凡心有存疑,又补了句“他的状况你昨日也见到了,他们虽不一定有办法,但至少能助他控制神智,不至于做出后悔终身的事来。”   听见后悔终身四个字张小凡的身子猛的颤抖了一下,一下便明白了苍松语中未尽之意,攥着他衣裳的手放松,缓缓的站起身,眼珠不安的抖动。   苍松扶着墙面慢慢站起,抹去嘴角的残血“你万师伯已经去天音寺察探,但他今时不同往日,天音寺的人不会全力助他,或许还会向青云透露我们的行踪,你和惊羽还是尽快起身,他们于你二人有愧,定会全力护住你们。至于我…”他嘴角轻扬“虽然青云已经不认我,但我毕竟还是在青云长大,死在那些魔教中人手上总有不甘。你若不放心,离开天音寺之后可以来青云确认我的尸骨。”   张小凡心中猛的一震,冷面嘲讽道“你若是真的自认是青云一子,又为何非要置青云门于死地?”   “为何?”苍松掸了掸衣上的雪渍,冷峻的眉眼轻柔的放松下来“或许是因为你万师伯吧。”他空灵沙哑的嗓音在这小小的院落扩散开来,像静湖里投入了一颗小小的石子,荡然生了一圈涟漪   “当年也是在玉清殿上,我眼睁睁的看着他死在我面前,却无能为力。恨不得杀了所有人给他陪葬,每日每夜如坠阿鼻地狱,扒皮抽骨,万虫噬心。我知道我杀不了所有人,但青云毁了他,起码我也要毁了青云才对得起他。”他嘴上说着扒皮抽骨,万虫噬心,神色却不动分毫,面色依旧寡淡“我定要让青云所有人尝遍他所受过的苦楚,十倍百倍的偿还对他犯下的过错。”   他默不作声的转头,漠然的目光浅淡的穿过他最小弟子稍显稚嫩的身形。如一位超脱的仙人,大彻大悟,看穿世事纷扰,不过是沉默的看着他,便让张小凡生出被他看穿心底一切的错觉,只是,不说。   良久才吐出一句“好好对惊羽。”   张小凡心脏忽的停了一下,脚步虚浮,失魂落魄的从后院离去。   苍松也不管他,还是挺削的站着,双肩宽平,两手松松的背在身后,人如其名,弯而不折,苍而不老,自有一番清冷风骨,即便华发已生,风貌不再,也显出高绝的气度来。   可他分明早已不是为苍生立命,为师门显光的一代宗师。   他现在是师门的叛徒,正道的渣滓,注定要遗臭万年,死后也为人唾骂,在流逝的岁月里和每个恶人一样,被塑造成阴险狡诈,道貌岸然的伪君子,被青云世世代代每个懵懂的年轻弟子作为反面典型牢牢记在心里。谁也不会管他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谁也不会去探究他为何这样做。只要知道,他是罪人,就够了。      ☆、小凡   林惊羽混混沌沌的沉沦在安恬的迷蒙幻境里,飘飘忽忽,轻轻荡荡,如同在晚霞灿烂柔软的云层中,摇篮一般兜着他上下起伏着,伴他好眠。他清楚的知道是在梦中,却并不觉怪异,反而很享受的更往里钻。   但忽而碧空一变,天地突转,陡然间黑云翻滚,身下的晚霞怪异的凸起,紧紧包裹着他,勒的有点喘不过气。而后乌云中电光一闪,滂沱大雨呼啦啦的浇了他一脸,惊了他的心。   他挣扎着从睡梦中醒来,却发现那雨竟像是真的一般,滴滴答答的打在他的脸上,有一滴还落在他的嘴角,微咸。然而这雨不是从乌云里来的,是从一双星辰一般黑漆漆的眼睛里掉落出来的,仿若乍然而现的流星,砸的他朦胧的意识里莫名的惶恐,手却是下意识的回抱上他不断抖动的脊背,像哄小孩一般“别怕,别怕,我在这呢。”   他稀里糊涂的搂着张小凡拍了会他的背,突然又被他猛的一把从身上扯开,脑子还没转过来,眼前一黑,张小凡没头没脑的压了上来,生生贴上他的唇,懵懂的舌尖莽莽撞撞的就往他唇缝里钻。   林惊羽当即轰隆一声,脑子里空空如也。   张小凡死死把他压在床上,炙热的胸膛紧密和他贴合在一处,一手掐住他的腰一手按住他的后脑勺,直白到近乎热切的亲吻着。手上也下了死力气,掐的林惊羽忍不住惊呼一声,只声还没发出,就被侵入的舌头挡住了出路,湮灭声息,在急促灼热的的呼吸里越探越深。然而这吻丝毫没有章法,完全是乱亲一气,瞪着双狼崽子般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他,幼兽一派天然的纯真与威势,恨不得把林惊羽塞到自己身体里似的。   狠狠地噬咬,如同未开化的野兽确认地盘一般凶恶的霸占着自己的所有物,肆无忌惮的侵略,不容反抗。   在张小凡的牙齿第四次撞在他唇上的时候,林惊羽终于清醒了过来,眼睛猛一眨,不可置信的狠狠推开他,一丝余力不留。   张小凡顺着力道撞在刚摆好的案几上,重重磕在案角,他的手微不可察的一抽,知道自己下手重了。然张小凡实在是太过胡闹,他心里乱成一团。狠心拽起身旁的枕头砸在他身上,吼了声“滚”   枕头自然是不足以作为武器,软绵绵的从张小凡身上掉下来,顶多弄乱了他的头发,其他攻击力全无,但张小凡还是浑身一抖。   林惊羽心下不忍,本也不是真想打他,只不过是表明盛怒厌极的态度而已。若是这般的冒犯都让他容易过去,以后还得了。别过头不去瞧他,侧身躺回床上,随意把被子别上,闭上眼只作假眠,眼不见心不烦。   听到张小凡从地上爬起来,慢吞吞的往门口走,总算松了口气。忽又听见一声闷响,他心头一跳,扭身从被窝里快速爬起,定睛一瞧,门栓居然被落上了。   “你想死不成!”林惊羽气的脸色发白,目光刚转到张小凡身上就又被死死搂住,熟悉的气息再次与他紧密相贴,双唇接踵而至,舌尖得寸进尺的在他口腔里肆意搅动,无意间在他敏感的上颚一扫而过。   他周身一震,小腹上酥麻的电流骤然间侵袭而上,激的他扶着张小凡的胳膊忽的一软,当下又气又恼,脸红了大片,可张小凡竟还不愿放手,恼的他不管轻重一脚将他蹬到床下。   劈头盖脸就骂“你是不是今天吃错药,存心讨打!要是真觉得皮痒,拿根藤条来,我给你去去痒!”   床下那人却是不怕,一抬眼的眼神复杂到令他心惊,没有惶恐,没有无奈,只是平淡的望着他“你怕什么?”   “我怕什么?”林惊羽怒极反笑,一张好好的俊脸气到扭曲“好好好!我自是比不得你天不怕地不怕”想起他连番冒犯之举,气的嘴唇颤抖,却怎么也说不口,只好含糊过去“你…我教了你这么些年,难道就把你教成了这么个样子!”   他这话说的也不算错,他二人虽是拜苍松为师,但大多后进门的弟子都是由师兄授学,齐昊虽对他俩有心,也总忙于自身修炼和教务,基础功底大都是由林惊羽代为传授。林惊羽虽只大他一岁,但毕竟多活一世,总把他当小辈看待。   张小凡见他怒不可遏,叹了口气,从地上站起,掸净身上的脏污,同每一次一样在他面前温顺的认错,“是我不对”   顿了顿,微抬的双眸平淡无波,接话道“我喜欢你,愿同你长长久久的在一起,但你总得给我一个承诺。”   这又是哪出?林惊羽慌乱的拧过头,被他变幻莫测的态度弄的分不清东西,热了脸,皱眉“出去,脑子清醒了再跟我说话。”   张小凡淡淡望着他,“别傻了,惊羽,我很清醒,你也很清醒。我累了,你也别再躲可以吗?能做的事我也都已经做了,我的心只差挖出来给你看,你若是还装作不明白那我也没什么办法。”   林惊羽不敢看他,心脏扑通扑通的狂跳,双手无意识的攥紧身上的被褥,没有说话。   张小凡慢慢的走到他床前,眼中柔情万分,紧贴着坐在他身旁,去牵他露在外面的双手,林惊羽挣了挣,没挣开。   “你不愿想我也没法勉强你,本就是我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一厢情愿,痴心妄想,仗着你对我好才敢这般肆意妄为,你不离我而去已经是纵容我万分。以后我们还是兄友弟恭,你想装傻多久我就陪你多久。今天的事我向你保证绝不会再发生。”   他顿了顿,“但你也得向我保证,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都绝不自己一个人扛,一定同我商量。我知道我比不上你高瞻远瞩,深谋远虑,也比不上你天赋高超,修炼有成,现在即便有些灵力也是受嗜血珠所控,走歪道吸人功法,为人不齿,让你很不开心。”   他略痴迷的凝望着林惊羽的侧脸,却并没有再逾矩“但你现在状况这么糟糕,算我求你,你就试着依靠我一次可以吗?就一次,等你好了,我还像以前一样,什么都听你的,就算是散尽功力,以后再不能修炼,也绝不再用嗜血珠。”他说着不觉神色一痛,显然这件事情已经困扰他许久。   林惊羽神色怔松,犹疑的看他“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他向门外的方向一瞧,“师父和万师伯呢?”一说到师父的词汇,张小凡手上力气不自觉一瞬加重,垂眸不语,一层淡淡的阴影投在他眼下,晦暗不明。   他怔怔的望着似乎被折磨到身心疲惫的张小凡,心底突然升起一个不妙的预感,但看张小凡平静的态度又觉得不像,转眼又想起刚醒时他的眼泪,更加惊疑不定,又怕是自己想错,让他生出怀疑。收敛神色,反手握住他的手,试探道“你,是不是…听到了什么?”   举室皆静,屋外因为下了一场雪而静谧无声,一丝声音也传不进来。林惊羽的脸色随着沉默的延长而愈加苍白,握着他的手一分分寒冷。张小凡把他的手塞进怀里捂暖,指尖因为热气的侵袭而微微一蜷。   张小凡嘴角轻轻扬起一个上挑的弧度,把他垂在眼前的青丝服帖的挽在脑后,“你放心,我都听你的。既然你已经原谅他,我也不会再去杀他。”   “他,他…”林惊羽嘴唇蠕动,拼命想解释,想说师父当初是情有可原,又想说自己不是故意隐瞒,甫一对上他那双黑漆漆的双眸,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张小凡看出他的焦虑,对他安慰一笑,眉目温和“你别怕,慢慢说,我都听你的。”   停顿了一会儿,他略苦涩的摇头,轻叹一声,微微转移视线“自从我们上山以后,我就觉得你变了。你不爱说话,总是一个人沉思,像是在考虑什么,担忧什么。修炼的时候不遗余力,心无旁骛,从来不嫌苦,即便累的晕过去也只是咬紧牙根。我一开始以为是因为当年的惨案,可是后来发现不是。”   他眼睛缥缈而空洞的张着,长而直的眼睫轻轻抖动“你的心里藏着很多秘密,我不知道是什么,但它们确实压的你喘不过气来,你很担心,却无能为力,只能拼命让自己强大。无处诉说,也不愿去说,只愿一个人独自承担。后来我以为我知道了”   张小凡自嘲一笑“现在才发现我知道个什么?我什么也不知道,自以为是的活了那么多年,满心要为全村报仇,结果拜了两个师父,不多不少,刚好都是仇家,能有这样的运气,我也是不容易啊。”   “不,不是这样!”林惊羽慌乱的从被窝里爬出来,按着他的肩膀“你别胡思乱想,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主意,你别怪在自己身上!”   “我不怪你,不管你做什么,我知道你都是为我好。”张小凡把被子扯过来盖在他身上,柔柔的靠在他肩上“这世上,若是你也害我,那就没人对我好了。”   为你好?林惊羽心里翻来覆去的重复着几个字,越重复越想冷笑,心里针扎一般的疼。为你好?我为你好会让你如此痛苦,我为你好,会明明知道真相还让你拜在苍松门下?我为你好,会让你背离师门无处容身?   我满以为自己能扭转乾坤,却没想到即便再活一世我也不过是个凡人。一步错,步步错,错到如今,我剧毒缠身,你深陷魔障,四面楚歌,进退两难。呵呵,我是真的糊涂了,连是从哪里开始错都不明白,又何谈改变。还是说,我的重生就是个彻彻底底的错。只不过是老天捉弄我这痴人罢了。   也许我今生唯一做对的事就是没有和你分开。   那日在玉清殿,我跪在冰冷的地面上,看着那么多仙人一般的人高高在上的坐在我面前,问我那场残酷的屠杀。   我害怕了,我拼命让自己不再颤抖,只想赶快离开,亦步亦趋的跟在师父身后。   但其实我在转头的那一瞬间就知道我错了,我不应该抛下你。   无论是生是死。 作者有话要说:  我很想抽我自己,怎么还不完结,为什么写了一万字还有一万字,再写了一万发现还没写完。明明不想再拖,偏偏咋写也写不完,气死我了。   ☆、青龙   月碧如水,清淡的挥洒在茫茫雪地,苍松如往常一样一个人站在门外赏月。雪色刺眼,寒气入侵,他也不运功抵挡,只任着清冷的风穿身而过,望着黑夜心里禁不住有些思念。   那个人只不过离开了一整天,也早有留言,他却忽然觉得空落落的,无所适从。别的事他都已经安排好,也没有什么遗憾不舍,再有磋磨也不该由他关心。但明明上次生死相隔足有一百余年,现在只不过相聚短短一月有余,他却产生了仿佛这样平静生活了一生的错觉。   竹门轻开,一人从内缓缓而出,脚步略略迟缓似乎腿足不良于行,怕惊扰了他一般,低声唤他“师父”   苍松转身,冷峻的眉眼展现一抹柔和笑意“你怎么出来了,天冷,你身子不好,还是待在屋子里才好。”   林惊羽笑笑“我躺了这么多天,有点闷,就想着出来走走。”   苍松不动声色的从门缝中瞥了一眼,没有看见张小凡,但他一定也没有入眠,多半是林惊羽好说歹说才允许他一个人出来。当下也不揭穿林惊羽的话,只做不知,与他漫天的随意搭话。   “师父”清冷的月亮映在林惊羽淡淡的眼眸中,被那黑瞳显得十分明亮,敛去月色的凄寒,反而镀上一层柔柔光芒。   “小凡把事情都和我说了,他答应我不再为难你。”   “是吗?”苍松并没有过多反应,仿佛早有预料一般“我知道你们两人都是心地善良的好孩子。”略微侧身看他“你不恨我吗?”   “恨?当然恨,恨到日日夜夜不得安眠。”   苍松不以为杵,等待他接下来的话。   林惊羽停下来搓了搓冻红的手,冬日的雪夜实在是太过寒冷,他不过呆了一会就觉得有些受不住,继续不紧不慢道“但如果没有你,我和小凡早就死了。你收留我们,授我们功法,从不曾亏待半分,这恩又该怎么算。”   “何况我早已知当年事,却还去寻求你的庇护,若是一旦羽翼丰满就拔刀相向,那我与魔教那些不分是非的人有什么区别。说恨,也不过是恨自己无能罢了。”   苍松面色分毫未变,只是眉眼难得温柔“你不用为我开脱,万事到头终有报,我当初既然做了,就知道会有这一天。业报恶果已经来临,没必要躲,也躲不了。”   “师父你不要这样”林惊羽蹙眉,轻轻扯过苍松的袖子让他面对着自己“虽然小凡他放不下,但他心里其实都清楚。我已经和他商量好,过两天我们就动身去天音寺,天音寺一定会庇护我二人,不会再无处可归。你也不要再执着,和万师伯去哪都好,绝不要再回青云门。别人可以不明白,但我怎会不知晓你为万师伯做了多少。既然他现在已经回来,你难道就舍得留下他一个人?”   “你…”苍松面露犹疑,这段话不多不少,却是每一句都戳在他心上,沉默片刻,终是叹息一声,转过身慈爱的望着他,亲昵的拍拍他的肩膀“惊羽,我以前就觉得你虽然年纪小,但心里藏着许多事,日子久了,也察觉出一些。我甚至怀疑过你是不是有什么通彻过去未来的本事。虽然不说,但其实什么都知道。”   林惊羽暗暗心惊,手不自觉的蜷握,视线相接,仿佛无声的交谈,彼此敞开心底所有隐秘。苍松却只是摇摇头,没有探究的意思“别的我也不再多嘱咐,好好对小凡。我众多弟子中,他资质最为平庸,但也最是软心肠和最是坚定。你若是当下心结,得他相陪,他不会让你失望。”他若有所思的望着他“他的心意已经摆上台面,你是接受也好,拒绝也罢,不要再躲避。否则受伤的只是你们自己而已。你…”   苍松还想再说,忽闻及风中御剑疾行之声,眉头一松,远远眺望,一个白衣的挺削身形在空中慢慢靠近,面目逐渐清楚起来,落地也不见减速。脚下剑光一闪,化作一道白光收入体内,神色凝重。   苍松知一定是天音寺之行不顺,但心中早有准备,也不觉失望,正欲出声安慰。林惊羽知趣的告退“师父,师伯,我先回去了。”   万剑一拦住他,“近几日不要出门走动,我回来时在山谷处看见两人,好像是鬼王宗的青龙和朱雀,不知道是不是发现了我们的行踪。虽然这里地形复杂多变,我各处都下了禁制。但他两人灵力不凡,既然能寻到山谷也有可能摸到这里,还是小心为上。”   林惊羽大吃一惊“青龙?他来这里做什么?”转念一想“难道是我那天在青云山伤了他,他来寻仇?”   “寻仇?”万剑一思索片刻,摇摇头“若是有意寻衅不该只有他们两人,我看他貌似功力大减,即便再有深仇大恨,也不该在这时候,他好像没有什么恶意。”   “没有恶意?”苍松也困惑了“那他们来这里做什么?”   万剑一想了想“这样吧,明天我再去察探一番。”   苍松点点头“好,那你小心些”转头吩咐林惊羽道“你也早些回去休息,安心睡觉,不要多想。”   “嗯”林惊羽答应着回去,不自觉咳了几声,走到屋里不自觉紧了紧身上的衣服。一抬眼就见张小凡从床边站起迎上来,面色不郁“我让你小心些小心些,你非要出去受凉,得了风寒受罪的还不是你。”一边说着一边把他往被窝里塞。   林惊羽自是连连点头,张小凡见他情绪不对,问他“怎么了?”   他摇头“我也不太清楚,不过万师伯说在山下见到了青龙。”   “青龙!”张小凡火冒三丈“他怎么也找来了?本事倒是不小,连我们藏在这里都知道。”   林惊羽赶忙安抚他“你放心,有万师伯和师父,他没那么容易找到我们具体藏身之处。”   “哼”张小凡不置可否,哼哼唧唧的捯饬一番就安排着睡下。   囫囵一夜过去,第二日醒来的时候精神却甚好,林惊羽走到主屋,却见苍松和万剑一二人手里拿着张布条,面有不解。   “怎么了?”   苍松与万剑一对视一眼,将布条交给他,林惊羽满心疑惑,仔细一瞧,上面端端正正写着“我有七尾蜈蚣解药,速来。”署名青龙。   这,这,林惊羽陡然一荡,忙抬头向万剑一确认真伪,万剑一皱眉,只是摇头“我也不知,是我在山林间遇到的一只赤焰鸟扔下的。”   他暗暗蹙眉“那,那师伯觉得青龙是在故意引诱我出去吗?”虽知晓有这种可能,但此事毕竟关乎自己性命,说要直当做不知道也不可能。七尾蜈蚣天下剧毒,已经折磨他许久,这些日子以来害得他神智不清,痛苦万分。青龙出自鬼王宗,确实很有可能有解药。   万剑一想了想,道“他既没说要你独自一人前往,我陪你一同去也无不可。这里既是我们的地盘,也不怕他二人耍什么花招。”   “好,谢谢师伯。”   “嗯,那现在就去吧。”万剑一转头“苍松,你就留在这里,如果有什么不对劲,也好及时接应。”   苍松顿了顿,也明白自己身份尴尬,当下不多说,只嘱咐道“小心点。”   张小凡闻声从房间赶来,正撞上林惊羽和万剑一离去,一听原委,死活也不同意留下。林惊羽还要劝,被他冷冷瞪了一眼“你忘了你答应过我什么?”   林惊羽哑口无言,只好说服万剑一携着张小凡,三人御剑往山谷口处行进。   熟练的避过重重阻碍,越过山霾雾气,放低高度,远远的就见一男一女二人站在一处山凹处,形容狼狈,显然因为找路吃了不少亏,头顶盘旋着一只巨大的烈焰鸟,灵力氤氲,间或发出一声尖锐长鸣,以至于他们周围无有野兽敢靠近。   三人在离他们十丈左右停下,青龙早就看见他们,打起精神,当下盈盈笑着迎来,看看他,又看看万剑一“许久不见,甚是想念啊。”不知是对他说,还是对林惊羽说。   林惊羽吃了一惊,盯着他的头发“你的头发怎么全白了?”   青龙吊儿郎当的邪笑着,挑着下巴看他“就不能说点好的啊,你没发现我倾倒众生的脸又回来了。”   他不说还好,林惊羽再向他面容一瞧,果然见他的容貌恢复成了以前的模样,平整光滑,白洁细腻,再无老衰之态。可脖颈至下颚一条狰狞疤痕完全破坏了整体的美感,形态扭曲,色泽褐暗,与他的面庞格格不入。      ☆、抉择      “这,这…”这难道是那次在青云半山腰他砍下的?   青龙一见他大吃一惊的表情就知他想起来了,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抚着脖上的陋疤,仿佛抚摸着心爱之物,浅笑若弱水迎风,温和肆意“看来你还不算没良心,我还以为你忘了呢?枉你自称出自正道名门,明知我身怀重伤,还乘人之危。当时若不是我逃的快,这条命真就丢你手上了,怕是死透了都没人晓得。”   “什么乘人之危,明明是你故意欺瞒与我,还设法构陷小凡!”林惊羽镇定下来,一说起当日之事,就憋不住火气上头,若不是他从中设计钻营,他和张小凡岂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张小凡也冷笑一声,附和道“魔教妖人,不外如是。”   万剑一低声道“大丈夫能屈能伸,昨日之日以后再算,今天先问清解药的事。”张小凡不甘的咬唇,狠狠咽下这口气,不再提及。   但他们想放过,青龙反倒不愿意了“一个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崽子,我大人有大量不同你们计较,你们反而委屈的不行。林惊羽,当日我好心好意救你性命,助你逃脱囹圄,还带你下山远离是非之地。你不感激也算,谁知道你一开始答应的好好的,后来说翻脸就翻脸,差点砍了我半张脸,这笔账我们还怎么算?”   他这话颠倒黑白,混淆是非,自己却甚觉有理,理直气壮。张小凡忍不得他泼皮耍赖,气的七窍生烟,忌讳着解药不与他争论,只闷声翻了个白眼。   “好了,我不想在此事上多与你辩驳。”林惊羽上前走了两步,探究的凝望着他的脸,想从他的表情上看出什么来。“我们谈正事,你说你有七尾蜈蚣的解药,为什么特地来告诉我。”   青龙哈哈一笑“你这不是废话吗?我千里迢迢来找你当然是把它给你,难不成是嫌在鬼王宗闷的慌,跑这荒郊野外来散步,平白弄的自己一身泥?”   万剑一正容亢色,打断他无休无止的唠叨“你有什么条件?”   “条件嘛”青龙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万剑一,不紧不慢的拭去身上的脏污,衣摆处黑成一团,腰身处的灰尘大多也已经沾上水渍,越擦颜色越深,但他还是拧着眉擦,不急不缓的开口“若是你中了毒,我可能还想跟你比划比划,但这小子…”他嗤笑一句,摇摇头“你们一边去,我有话跟他说。”   张小凡挡在林惊羽身前,怒目相向“你想对惊羽做什么?”   “你们这么多人我能做什么?”青龙不耐烦的挥挥手,“老老实实呆一边去。我不想跟你废话,解药爱要不要,不要拉倒。”   “你!”   林惊羽把张小凡向后扯了几步,安抚他“没事,你先和师伯如旁边呆一会,放心吧,你们也没走远,他不敢对我做什么。”   “可是,可是我还是不放心。”   “好啦,好啦,你快去吧,我会小心的,一有不对劲立马叫你们还不行吗。”林惊羽宽慰了张小凡半晌,张小凡才不情不愿的同意了,但也没有走远,直挺挺的在附近一块山脚处停下,瞪着双眼不肯放过他俩一个细微动作,一双耳朵高高竖起,想听清他们在说什么,但他们两人声音不大,只听得见再说话,却听不清谈话内容。   青龙向身旁一直默不作声的黑衫女子使了个眼神,那女子便意会离开,朝着和张小凡相反的方向远离,端坐在一处大石上闭目养神,似乎并不担心会发生什么。她看上去大约三十上下,身穿一套黑色纱衣,面容也同样用黑纱遮挡,与青龙相处随意从容,大约是同辈人隐,隐现出的面容轮廓十分柔和。烈烈寒风轻轻吹过她轻薄的面纱,偶尔泄露出遮挡下的曼妙容颜。虽有轻纱拂面,但她身形掩不住的流畅柔美,眉目含情,可以想见真实面容是怎样国色天香。不同于一般年轻女子的俏皮碧玉,她更有五分端庄沉稳,坚毅柔韧,教人无法忽视。   “说吧”林惊羽确认张小凡停脚之处便转过神,开口问道“你有什么条件?不过我事先挑明,你若是想让我帮你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绝不可能。何况我已经公然逃离青云,剧毒缠身,也做不了什么事。”   可当他抬头却见青龙也在看着张小凡的方向,神色阴沉,带着几分不解的古怪,斜扬的眉梢眼角流露出十分嫌恶厌弃之意。半晌才回头看他,嘴角轻挑,狭长的双目微微眯着,一副风流恣意之态“你这小子的拧脾气我才早就领教过了,才不会傻到再来碰壁。”   “那你想让我做什么?”   “不用做什么?”他轻佻的挑眉“你跟我走就行。”   林惊羽迟疑的扬高声调,不自觉退了一步,持着斩龙剑的手稍稍在前,摆出防御的姿势“跟你走?去哪?”   青龙却没察觉似的,舒坦的伸了个懒腰,树缝下撒下的斑驳光亮晃在他年轻的容颜上,伴着轻松从容的神情,一派纯真无防的假象“当然是去鬼王宗,我救你一条命,再收你为徒,把一身功法都教给你怎么样?”   林惊羽冷哼一声,态度明确,吝惜多余的表情,毫不客气的鄙夷道“邪门歪道,不屑为伍。”   “即便是能救你命的邪门歪道也不肯?”   他捏紧手中灵剑,不置可否。   “哈哈哈哈”青龙突然狂笑,口风放松“你这脾气还真是茅坑里的臭石头又臭又硬,不过我喜欢。这样吧,以两年为期,我定期给你解药。你不拜我为师也行,但你需得时刻待在我身边,我也不强迫你做不愿做的事,怎样?”   “为什么?”林惊羽迟钝的反问。   “我乐意,我青龙想做的事从没有做不成的,收不了你这个徒弟,我也要教你功法,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你这根好苗子莫名其妙的就死了吧。”   林惊羽踌躇的看了远处的张小凡一眼,犹豫不决,两年吗?相对于以后几十年几百年的岁月,两年实在算不得什么,如果能彻底清除毒性以绝后患绝不算吃亏,但是……   小凡怎么办呢?   青龙见他一脸纠结不舍的看着张小凡,恣意的神情陡然收敛,眼中寒芒四射,冷冽凉薄,倏忽间身子一近,面无表情的凑在他耳边,温热的呼吸吹在他耳廓“我一退再退,你也别得寸进尺,难不成你还想带着那个臭小子吗?”一字一句,声音细微却清晰,克制着满腔的愠怒。   林惊羽被他突然的靠近吓了一跳,反射性抽出手中斩龙剑,刹那间碧光水色遮蔽天地,盈盈光亮冷气未消。一直关注这边的张小凡立刻就发现不对劲,极速冲上前来,右手一扬,嗜血珠脱身而出,人未至珠先到,一马当先挡在林惊羽身前,刹那间赤黑血色源源不断涌出,黑雾直逼青龙门面。   但还没等到他真人上前,就猛的被那黑衫女子一掌击出,她身如闪电,招数柔中带刚,右手持平在青龙身前以做抵挡,语调轻柔“别动手,我们没有恶意。”   林惊羽也反应过来,慌忙拉住张小凡。   青龙收去了那副嬉皮笑脸的样子,邪气鬼魅,不耐的挑过那女子的手,面色苍白阴森,直勾勾的盯着林惊羽的眼睛,淡色瞳孔如冰凌一般,刺穿他所有防备疑虑的堡垒“生还是死,由你自己决定。”语气很轻,飘乎无情,冰冷的像是从地狱深处传来的声音。      ☆、幽姬   张小凡在一旁竖着耳朵听了半天什么都没听清,早就急得火烧火燎,一来就听见青龙的威胁,气的面色发白“你,这恶魔,害我们一次两次还不够,现在居然还胁迫惊羽你!你死了这条心吧,要杀要剐都冲着我来,但你要敢动他一根汗毛,我就算粉身碎骨也绝不放过你!”   “是吗?”青龙满不在乎的窃笑,刻意摆了个可怜巴巴的表情,无辜的摊开双手“别搞错对象,我可没有伤他的意思,何况,害他中毒的人好像是你吧。”   张小凡张口结舌,因愤怒而澎湃的热血一瞬间就冷下来,脸色陡然惨白,指着青龙的手指颤了颤,颓丧的垂下,是啊,害惊羽现在剧毒缠身的人不就是他自己吗?他又有什么立场站在这里指责别人。   林惊羽一听青龙的话心里就咯噔一下,知道要糟,这事一直是张小凡的心头刺,他虽不怪张小凡,小凡却一直自责不已。他劝了几次也不见他宽慰,只好按捺下,想着天长地久等事情过去就会好了。   可张小凡又岂是那样柔顺的性子,一直耿耿于怀,现下被青龙这般直白的指出,果然脸色立马就不对了。   他当机立断一把将张小凡扯回身后,对青龙怒叱道“这是我们两人之间的事,再怎样也轮不到你来说!”他现在看出来,青龙根本就是耍着他们玩,空口无凭,根本没有拿出解药的意思,更可能只是想骗自己跟着他走,其实并不会解毒。   不欲与他多做纠缠,转头对万剑一道“师伯,我们回去,不受此等小人之恩。”   “看来你真的不怕死。”青龙嗤笑,成竹在胸。   林惊羽针锋相对“怕不怕死,我这条命也由不得你说了算!”   万剑一难得的踌躇起来,但见青龙不似轻易便肯将解药交出来的样子,也只得叹口气,拂袖而去。天音寺虽难以说服,但相对魔教而言总要容易的多。便带惊凡二人御剑而去,身后的青龙也没有跟上,只站在原地神情莫测的看着他几人离去的背影。   “小凡,我真的不怪你。”林惊羽把张小凡的身子掰正,认真的看着他的眼睛“当日是有人要害掌门故意将七尾蜈蚣藏在你身上,伤了我也是机缘巧合,要怪也是怪藏毒的魔教妖人,再怎么算也不能算到你头上。”张小凡闻言只是低头不语。   林惊羽见他萎靡不振,佯怒道“你若是这也记在心上,让我如何自处?我欺你瞒你,连累你落魄四方,难不成你一直在怨我!”   “惊羽你胡说八道什么!”张小凡一听就急了,紧紧拉住他的手拼命摇头“我怎么可能怪你呢。”   “那不就成了,你不怨我,我也不怨你。”林惊羽冷峻的表情一下便装不下了,噗嗤一笑“咱俩相依为命这么多年,别因为外人一句挑唆之言就生分。”   张小凡怎不知他是竭力让自己宽心,心底暖流缓缓流淌,正欲多与林惊羽宽慰一番。一直默不作声专心御剑的万剑一却伸手拦住了他,示意禁声,片刻便降落在地。   林惊羽这时才意识到他的存在似的,微红了脸,他急着安慰张小凡,也不管是不是有别人在旁,现下想起自己那般小儿女作态不禁有些发窘。   万剑一没注意到他这般情态,他的注意力全在跟随他们而来的那人身上,蹙眉朝天空朗声喊道“既已谈崩,阁下又为何前来?”   他话音未落,那黑衫女子的身影便在天空中浮现,快速降落在他们眼前,手中持一只方形檀木扁盒,并无其他人陪伴。也不多说,直接将盒子塞进万剑一手中。道“青龙让我给你们送过来。”   万剑一凝神仔细一想,眼神一亮“难不成是…”   “嗯”那女子微微点头,淡淡仰望着他“盒中共有三枚解药,每天服下要立即运转真气五周天,使其散至全身便可生效。但青龙说这小孩中毒已深,就算服下也不能根除,只可延十余年性命,若要全清还需另寻他法。”   她言语真挚流畅,听上去也很是可靠合理,只林惊羽有些摸不着头脑,想起自己对青龙的恶劣态度,望着盒子颇有些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心虚“他刚刚不是不愿给的吗,怎么突然又让你送过来。”   她不耐的皱眉,显然也不赞同他的做法,嘴上不软不硬呛声“我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哪知道他在想什么。”   又顿了顿“不过他让你答应他一件事。”   “什么事?”林惊羽如临大敌,顿时提起精神。   “他说只要你活着,三次为限,只要他传信,不管你是在天涯海角,还是病入膏肓,只要能动弹,爬也要爬到他面前。”   张小凡对这女子也没什么好感,听完也没反驳,瞧了瞧万剑一手中已经拿到的解药,冷淡道“解药已经在我们手里,你怎么能确定惊羽就会答应?”   “你不答应?”黑衫女子语调惊异的升高,双手环抱上身,眼中刀光一闪,冷冷扫过林惊羽全身,神色鄙夷轻蔑的打量着他,仿佛在看一个不负责任的负心汉,批判审视,夹杂着一抹不可置信,似乎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要求。   林惊羽被她看的冷汗直冒,头皮发麻,眼睛四处乱转,就是不敢和她对视,越想越心虚,凭空生出自己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情的错觉,手脚都不知道往哪放。僵硬的思考片刻,点头应允。毕竟这听起来也不是什么无理的要求,虽然不知道青龙为什么这样说,但他一直都摸不准青龙的想法。既然青龙愿意相助,他答应这个莫名其妙的条件也算是不平白受恩。   那女子见他答应,当下也不停留,径直走过万剑一身前,御剑之时停顿了一瞬,但也只是一瞬,便马上飞身上剑,快速离去,再不回头。黑纱轻飘,迷雾蒙蒙,来去皆去等,不禁让人产生一丝怅然若失。只是不知为何,那孤单的俏丽黑影消失在茫茫天空的时候,怎么看都带着一分萧索寂廖。      ☆、青龙   幽姬一路疾飞快走,很快便到了原发地,远远的见青龙趴在旁边一块大石上咳嗽,面色惨白。细眉一蹙,忙不迭到他身前帮他拍背,心中有些不是滋味“我让你好好在狐岐山修养你不听,非要出来管这芝麻大点的事做什么不过青云一介小小徒孙,也值当你不顾性命来给他送药”   青龙摇头“不过是小伤,不会伤及性命,我还没那么傻。”   幽姬冷哼一声“不会伤及性命我看只要和青云扯上关系,就是有十八条命都不够你丢的。上次若不是我放心不下去寻你,你就是在那青云山上被野兽果了腹去都没人晓得!”   “好妹妹”青龙嬉皮笑脸“哥哥知道你对我好,我这不是好好的嘛~”话未说完就又开始咳,整张煞白的脸憋到通红,幽姬见状只得又从怀中掏出一个瓷净的小玉瓶,倒出一颗褐色药丸帮他服下“鬼医说这药不能多吃,吃多了有损修为,你现今又是这幅光景,更得注意。”   顿了顿,想起方才林惊羽一波人横眉冷对的样子,心头甚是不爽快,“方才你留下单独说话的那个半大青年就是你之前说要带回山的弟子吧,你之前欢天喜地,得意的像是得了什么宝贝,我还以为是个什么了不得的人物,不过也就是个迂腐的伪君子罢了。”   望着青龙,顿了顿,柔眉一拧,狠心道“那小子生的虽好,但我一看便知是被青云山那帮臭老头们用一堆除魔卫道拯救苍生的大道理养大的,根本不可能甘心来我鬼王宗,这次你伤重若此,我同你兄妹二人几百年也从未见你吃过这么大的亏。你不愿说我也就不多问,不过想来也定然与那林惊羽逃不了关系。我劝你还是歇了心思,好好回去修炼才是正理。”   青龙仍旧一副漫不经心的欠扁模样,幽姬这番话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苍白的脸颊上神色晦暗莫辩,稍稍垂首,修长的眼睫微微低垂,临下一片深色阴影,抚掌似笑非笑,似有所感,只说“我不怪他”抬头眺望向迷蒙的山中,淡然随和,嘴角浅浅“他自有他的好。”   他端庄的神态不过维持片刻,就突的噗嗤笑出声来,暧昧的瞄着幽姬,轻撞了下她的肩膀,挤眉弄眼“刚刚去见旧情人怎么样我看万剑一已是不负当年英姿,已是老态龙钟,你可还看得上他”   幽姬朝他翻了个白眼,面无表情,手上不自觉用劲,把青龙拧的脸色变了几遍,终究忍不住苦笑出声,告饶道“好妹妹,我不说了还不成,你揪的我身上肉都要掉下来几块了。”   幽姬霍得松手,似是察觉自己失态,起身居高临下的望着他,一双杏眼寒芒点点,坚毅果决“你不用拿话来激我,若是他心中真是有我,便是他功力全无,老弱残废,遭万人耻笑,我也甘心随他而去,纵然是日日同俗妇一般为他洗手作羹汤,服侍榻前也绝没有一句怨言。可他别说心慕与我,怕是连百年前那一面也忘得一干二净,我又何必一厢情愿,做那痴傻人。”   她神色干脆决绝,眼中虽尚有情意,心志却已然改变,不可反转。正是柔水凝作的冰,轻丝织成的韧,既柔且刚,似迷实清。恋慕时是忆君心似西江水,日夜东流无西时的痴恋不悔。看清是闻君有两意,故来相决绝的凌然傲视。拿的起放的下,既不否认百年等待的痴心,今朝一旦察觉对方无意也绝不苦苦纠缠。   青龙直愣愣的盯着他这向来柔弱的妹妹,仿佛第一次认识她似的,面露苦笑“我以前见你不过一面就对那万剑一念念不忘,无心他人,还总是笑你痴傻,现在看来,你比天音寺那些念经的臭和尚还看得开”反倒是我……   幽姬走上前把他搀起,唤剑欲御剑而行,轻飘飘道,朱唇轻启“我知道我说什么你也听不进去,那臭小子到底是怎样人我也没心思了解,不过兄妹一场你就再听我说一句。”   她转头盯着青龙,看着青龙颈项上长疤有些不忍,可并不移眼,黑沉目光有若实质,绵绵密密,叫他无法躲闪“襄王有意,神女无心,世间情爱,只两厢情愿最容易也最难得,若是他有心你怎样都好,只要他无心,任你坐拥天下,颠倒乾坤,在他眼里,也不过跳梁小丑,故自作怪。”   她话里话外,似是在说自己,又像是在说青龙,并不点破,直当没看见青龙因为她的话又僵了一分的脸色,转开眼搂上他的后背,她视他为兄,并不避嫌,上剑御行“你偷拿解药一事,瞒得过一时,瞒不过一事,若是被鬼先生发现,你尽管往我身上推,我去求鬼王,他不会对我怎样。”   烈烈西风,刀刀割在人脸上,夹杂些许被吹起的雪花,分外凄寒。青龙难得心中有些茫然,莫名想起第一次和林惊羽相见时林惊羽偷偷趴在地上杂草丛中偷偷摸摸想离开,把身子一拱一拱像条泥鳅的搞笑样子。一时又想起林惊羽那日雷雨贸贸然闯进洞,他竟然没辨出,将他认错为万剑一。   还有青云逃离那次,林惊羽蓬头垢面,独一双黑岩眼珠亮的惊人,于万物臧茂处,手持斩龙剑决绝的劈向他时的目光,厌恶怨怒,嫌憎厌弃。   林惊羽生的真是好,峻朗清逸,端方正直,实在是属好的不能再好,纵使他举起利刃也不会有夜叉修罗之比,只会让人觉得是玉面谪仙,诛魔除恶罢了。而那一下挥向他的刀尖,他也本可以避过,只是那目光中狠绝的杀意像一把尖刀,狠狠地扎在他的心脏,莫名扎中他这魔头的脆弱,心痛的叫他不能动弹。   他耗费仅剩的修为,恢复往日容貌,还特意装束一番,只是不想被林惊羽嫌恶。然而那人并不会这样多看他两眼,纵然得知他未死,怕是也只惊讶了一瞬,毕竟他青龙死不死又有什么紧要,死了是少了个为祸苍生的魔头,活着也与他林惊羽没多大干系。   其实,何须幽姬这般锥心泣血拐着弯的提醒,他心里都清楚,何况他也没妄想什么,让林惊羽来见,也不过就是想有些扯不清的干系。   三次相会的机会,什么时候叫他来呢,嗯……,再过几年碧瑶那丫头整岁生日可以算个日子,或者再闭关个一百年,出来的时候。若能在临死之前见上一面,让他给自己送送终就最好了。不过好像不太够啊,早知道就多说几次了,他脑子里胡思乱想,分外寒冷似的,不自觉裹紧身上衣衫,目光却还是忍不住望向重重雾霭遮掩的深山之中,像是期待其中有什么人从大雪茫茫中出来送一送他似的。   只是等到他走的很远很远,连这群山都缩成一个小小的黑点,也不会有人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先前居然把写了一半的文手抖删掉了,心痛之下更了这篇,放上来给大家看看。 前几次忘了,谢谢水影汤汤和表情的地雷啊,么么么么哒~ 倒数三章预警   ☆、前路漫漫,有你相随   群山烟云缥缈,归迹万里无踪。   “你此去天音寺,一是求其助你清除余毒,而是寻一避护之处,普泓大师宽厚仁慈,必能护你平安。”   竹屋门外,林惊羽跪在苍松面前,听着苍松临走前告诫完,俯首恭敬的磕了三个头,他眼中波涛起伏,抬头似有万言诉说,最终也只化作一句哽咽的“师父,徒儿走了。”   苍松站在一堆积雪旁,长身玉立,威势犹存。清风拂动衣袖,微雪昭应青竹,他站在那里,静静地望着他心爱的弟子澄净的瞳孔,心头一动,恍惚间觉得洗清了罪孽一般,整个人都全然轻松下来,像是卸下万钧重担,终于可以直立行走于天地之间。   他眉目柔和,弯腰伸手亲昵的摸了摸林惊羽的头发,沧桑的容颜上略略几分不舍,更深的却是殷殷期盼,温和道“走吧,总要走的。”   “师父”林惊羽抿唇,神色犹自挣扎不休“你一定要回青云吗”   苍松忽然笑了,浅淡的眉目满满的向往,仿佛是在谈论心爱的地方“要回去的,我从小就在那里长大,一呆就呆了几百年,现在离开一个多月,甚是不习惯,送走你以后,就该回去了。”   “万师伯”林惊羽见劝不下他,转而哀切的望着一旁的万剑一,万剑一瞄了一眼苍松,只沉默的摇了摇头,目光沉沉,若有所思。   “师父”林惊羽自知无望,握紧手中斩龙剑,缓缓站起身,目光如炬“我知道您心意已决,但不管世人如何看待,您始终是我的师父,我始终是您的弟子,天上地下,怎么都不会变。”   苍松微微一笑“路途遥远,我不便相送,你自己需得知道轻重。好孩子,走吧。”   “弟子告辞”林惊羽再次恭敬的行了礼,由万剑一带领着他与张小凡二人御剑离去。   林惊羽在半空疾行,回首眺望,苍松的白色身影越来越小,随着他心底的怅然很快掩埋在浓重山雾之中。而他身旁的张小凡从始到终都没有说过一句话,也没有回头看一眼,只是面无表情的垂眼沉默,背着行李安静的站在林惊羽身边等待,既没有对苍松表示憎恶,也没有对离开表示不舍,无痛无欲的神魔一般。仿佛除了林惊羽之外,他什么也不关心,什么也不在乎。   林惊羽知道他始终不愿原谅苍松,心里也完全明白是为何,从不作劝说,反而希望他不要太折磨自己。转而想到天音寺后张小凡要面对的一切,心头沉重。自己当年乍而闻及都崩溃欲癫狂,何况是承恩的张小凡。   万剑一送他们二人到山谷口,简单道别便回了谷中,转而由林惊羽御使斩龙剑出行。原先张小凡是准备自己御剑,奈何他尚无配剑,斩龙剑又只认林惊羽,无奈只得由林惊羽驾驭。林惊羽毒血未清,张小凡怕他过度劳累,行了小半日便催促着让他停下休息。可林惊羽前日刚服了解药,觉得身子轻盈了很多,正是精力旺盛,哪会感觉疲累,只被张小凡一路絮叨个不停,无奈只得在一个小镇停下,打算用完晚饭再继续上路。   小镇不算偏僻,人来人往络绎不绝,家家户户门前都贴了红彤彤的对联横幅,叫卖声不绝于耳。林惊羽和张小凡看着满镇的喜庆氛围还楞了一下,但立马反应过来,不自觉露了笑容。   林惊羽笑望着他“我在山上都过忘了日子,差点忘了再过几日就是春节了。”   “是啊”张小凡也被氛围感染,似有所感“咱俩都已经好多年没有过过春节了。”   自村子覆灭已有好些年,而青云山自然也不会过这等凡人节日,他俩蓦地见到这幅场景,都不禁有些感怀。   林惊羽看了他一眼,笑着提议“要不我们今天就在这里玩一天,明天再上路如何”   “可是你的毒……”张小凡望着琳琅满目的小吃玩具有些迟疑。   林惊羽满不在乎的拽了他“没关系,我刚服过解药,而且也不过就玩一天,耽误不了正事。”话未落音,就一把搂着张小凡钻进熙攘的人群中。   “大叔,这冰糖葫芦多少钱”   “三文钱”   “这么便宜啊,给我来两串,惊羽,付钱。”   “噢”林惊羽心不甘情不愿的答应,心痛的从怀中掏出三个铜板放到卖糖葫芦的小贩手上。小凡这臭小子,明明一开始说不想玩,结果玩起来比谁都疯。他们出门没有带多少盘缠,三文钱算不得什么,但有进无出,也着实让人肉痛。   “惊羽,你快来啊,前面好像有舞狮。”   “舞……”林惊羽刚说了一个字嘴里就被塞进一串糖葫芦,张着嘴欲言又止,张小凡看着他怪异的神情,哈哈哈的笑出声。   他生的不算清俊,一双漆黑的双目却极是亮眼,此刻在寒风中正闪烁着肆无忌惮的神采,像是漫天无际的茫茫银河,又像揉碎了的星辰撒于清风,亮的教人移不开眼,经过的路人也忍不住回首。林惊羽被他笑的着恼,又不舍得真对他如何,只作势要追上去挠他的痒。   张小凡自然不肯,嘻嘻哈哈的往前跑。他像是被关久了的小鸟突然得见自由,全然没了往日的端持,如小孩子一般只想着趁新年大人开心,好好吃喝玩乐一番。不用为任何忧愁烦心。   “惊羽,你来啊~”他手里拿着冰糖葫芦和刚买的面具,故意回头挑衅的叫,天空黑幕低沉,月藏云间,点点碎碎几颗星子镶嵌其中,地上灯影幢幢,熙熙攘攘,萦绕着温馨喜悦的氛围。   “嘭~”半空中突然爆出一大朵绚丽的烟花,人群发出一阵小小的欢呼,皆伸头去看。张小凡却还是只是对着他笑,黑曜石般澄澈的瞳孔被烟花照亮,点点闪烁,有星光游荡。   他在潮水一般的人群中挥着糖葫芦,眉目带笑,对他唤“惊羽”   青年略带绵哑的嗓音如触电一般传进他的脑海,林惊羽的心脏突然像被幼兽柔软的撞了一下,不由自主迈动步伐去追,却怎么也追不到,纤薄的衣衫一次次从他手里划过。林惊羽难得的着急了,唤他的名字。   “嘻嘻”张小凡乖乖停下来,睁着双大眼睛,想说什么,嘴里却被塞的鼓鼓囊囊,只模糊发出几个字。   林惊羽追到他身边,坚实的握着他的手腕,像从半空终于踏到熟悉的地面一样安心下来,吊到嗓子眼的心也安稳的回到胸腔。他眼带柔和,望着他嘴角的糖浆,伸手轻柔拂去“怎么像个小孩子一样。”   “和惊羽一起过年,好开心!”张小凡幼稚的跳了两下,一眼望见旁边的摊子,兴冲冲又奔过去,挤在一群顾客中探头探脑的看了半晌。林惊羽挤不进去,只好焦急的待在外面等。   “你买了什么”林惊羽疑惑的看着张小凡把东西偷偷摸摸的塞在怀里   “没什么”张小凡鬼鬼祟祟的裹紧衣服,眼神躲躲闪闪,不敢看他。   “快走啦,快走啦”张小凡推他,“别玩了,再晚我们就找不到旅店啦~”   林惊羽无语,不是你自己一直闹着要玩。   谁知被张小凡一语成谶,他们两人一连寻了几个客栈都已客满,此等寒冬腊月也不好露宿郊外,只得依着路人指路,去城南处较偏远的一处客栈。   路不算近,他们又不好在城内御剑,只得沿着河道慢慢行走,一开始还有许多人在外玩耍取乐,渐渐就少了起来,只剩零星路过。   张小凡突然拉住他,在他身前微微蹲下,“上来”   林惊羽愣了下才反应过来张小凡是要背他的意思,赶忙把他拉起,“用不着,再走会就到了。”   张小凡不肯动,就着蹲着的身子搓了搓他的腿,林惊羽腿不禁一弹,脸色泛白。张小凡有些责怪的瞪他,“你腿疼怎么不告诉我,你不是答应以后什么事都不瞒着我”   林惊羽自知理亏,讪讪的安抚了两句,只得乖乖的趴上张小凡的背。   身体接触的一瞬,他别扭的动了动,尴尬的在张小凡背上蹭蹭。他向来习惯独当一面,现在明明也没如何,却突然要人背,总觉得怪异。   寒风肆虐,冰雪未消,青年的脊背青涩的甚至有些硌人,温暖而又充满活力的气息从他露出的肌肤暖融融散出,再与林惊羽的鼻息交融浑和,熟悉的不能再熟悉。像是从一枝上生就的叶,一湖中捧起的水,生来便是紧紧相依,浑然一体   林惊羽两手松松环在他颈上,头搭在他一侧的肩,微微眯着眼休息,感觉地面随着张小凡沉稳坚定的脚步而轻微摇晃,分外令人安心。   “你累了记得告诉我”他不放心的叮嘱。   张小凡低笑了一声,随着胸腔的回震闷闷的传到林惊羽的耳朵里,因为害羞而放轻了嗓音,话语中温柔无限“背你怎么会累,我恨不得一直背着才好。”   林惊羽怔怔盯着望着张小凡的后脑勺,眨了眨眼睛,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被调戏了,两颊迟钝的酡红,蒸腾着热气,张开的嘴却怎么也说不出针锋相对的话来。明知道他看不见,还是忍不住微微侧过头,露出更加红透了的耳垂。   无声的沉默里,暧昧的氛围一丝丝发酵,寒风相送,和着吹起的雪花,席卷一层寒意,两人都不禁更贴紧了一些。但明明在平日不算怎么亲密的动作,在此刻仿佛也产生了特殊的意味。四周悄然无声,无人的野迹里,只剩稀星白雪静静陪伴,不忍打扰这分安宁。 作者有话要说:  不骗你们,真的要完结了,就是下章,再拖尾巴就太长了。 谢谢小天使们的提醒,给我的新文打个广告,名字叫下不为臣,是一篇偏正统的君臣文,惊羽不凡结束后,两到三周内就正式发文。算是我的第一篇原耽,希望大家多多捧场,多多留言。   ☆、苍松   苍松觉得很奇怪,说不出的奇怪。自他做出回青云门的决定时就很清楚的意识到自己会遭遇怎样的惩戒。依照他犯下的罪孽,纵然在大殿上以命赎罪,血溅当场亦不为过。   可是现在的一切都太奇怪了,他明明已经在山下负荆请罪静待发落,无论是怎样的惩罚他都不会讶异。可是道玄见都没见他一面,只派遣常箭传话给他,令他即刻回龙首峰,不得宣召不得轻易离峰。话虽不留情,却也不似要以后再处置他的样子,甚至都没有弟子押送,让他自己回峰。   龙首峰的山脉保持着万年不变的挺拔险峻,巍峨耸立,远远望去其峰高兀凸显,如苍龙举首,崖边挨挨桑桑长着大片挺茂绿松,风林阵阵,波浪滔天,其上积雪未消,点点银白镶在期间,晶莹剔透,妙不可言。   回程之前的坦然不复存在,苍松忐忑的走在以往走过无数次的道路上,环顾四周熟悉的山脉云流,像是踏在云端,心里有种恍惚的,不明所以的喜悦。即使这是屠刀斩下前最后一瞬安宁,对他而言也太过难得。   “师……”廊角边一个年轻弟子正抱着一大摞书册急匆匆赶路,不经意间转头看见他,立马惊讶的叫出声,抬脚就要向他走去。旁边的另一弟子拽住他的袖子,低声在他耳边说了什么,他才转回身,恋恋不舍的通红着眼睛垂首而去,转弯时又忍不住回头瞧他,眼中种种复杂情绪纠结成一团。   其他撞见的弟子也差不多,似是已经得到了什么消息,并不太惊讶,但欲言又止,想向他打招呼,又介于什么似的,遥遥见到他的影子就慌忙缩了身逃开,其他避无可避的弟子就没了法子,尴尬的在原地磨蹭。   苍松明白这已是难得,若是在其他任何六峰之一,他必受众人唾弃谩骂,万夫所指。而在龙首峰,山上大半不是他的弟子就是早年即相识的长老,纵然心中不齿他的行为,但毕竟他做这龙首峰之主百年,即便没几分感情也不忍当着他的面让他难堪。   可毕竟是勾结魔教的大罪,也不好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见他路过打招呼也不是,不打招呼也不是。苍松不欲与他们为难,只当做看不见人,目不斜视,径直加快脚步向自己的庭院走去,门口却早已有一人驻足等待。   齐昊立在院前,一路看着他慢慢踱步而来,未上前迎,只站在原地,默不作声的望着他逐渐靠近的消瘦身影。   齐昊身份今时不同往日,自苍松逃离青云后,他便临危受命接任龙首峰首座的位置,此时着浅色道袍,不作一般弟子打扮,身形挺立,形态从容,眼神坚毅果决,已有了一座之长的气度。   待到苍松到眼前,他沉沉盯了他信奉半生的师尊,眼神仍是带着抹不可置信,仿佛在希冀他向自己解释什么,在久久的沉默里终又化作一片死寂,缓慢的俯身向苍松行礼,声音低哑的唤他“师父”   语调悠长轻柔,带着浓重而压抑的儒慕之情,像是师徒之间最初的模样。   他俯身的高度尚在苍松两肩之上,还需苍松抬眼去瞧,苍松心神一动,恍惚间才发觉他已经长大,伸出手想拍拍他的肩,又在搭上的前一瞬顿住,颓然收回,紧抿唇不言。   其实苍松对齐昊并不谈的上多么慈爱,鞭策严厉更胜几许。而齐昊自己也很是刻苦,无论苍松怎样苛刻都没有过怨言。   少年心思,如溪谷间流水青石,单纯透明。他像荒原上一株野草拼命向上生长,拔的自己的根茎也伤痕累累,不过就是渴望他敬爱师父的一句赞扬。   他很快就懂事的可以独当一面,而苍松对他的关注就更少,放心的让他自己修习,或者让他照顾后进门的师弟。   苍松心中有诸多想问,莫名有些喟然,最后也只是叹了口气“你在这里……有什么事吗”   齐昊收敛了神色,恭敬的推开门扇,“万师伯在您房中养伤,伤口我已经吩咐门下弟子上药包好,只是他的……”   “什么”苍松脸色大变“他在这里!受伤,受的什么伤,”   “您……不知道”齐昊神色奇怪的看着他,停顿了一瞬才组织语言向他解释“魔教万毒门近些年来内斗愈发激烈,门下高手弟子各自为政,暗波汹涌,前几日几大高手纷纷出谷,似是争夺什么东西。”   他顿了顿,拧着眉有些困惑“万师伯不知怎的知道了消息,后孤身一人趁机攻入,万毒门始料未及,剩下的弟子死伤大半,毒神也被万师伯斩下头颅带回青云,待秦无炎等人得知消息,谷中早已变成一片火海。”   “孤身一人…”苍松在这长长的叙述中抓住了关键,脸部肌肉猛的一颤,如梦初醒一般一脚踹开半开的院门,冲进自己房中,果见一人安稳的躺在床上,周身皆缠着绷带,面色青灰,胸前无一丝起伏,安静的仿若死了一般。   苍松直直的立在床前,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他的脸,沉目凝色,眼睛一瞬不瞬,仿若在看着前世仇人,宿久冤家,恨得咬牙切齿,偏偏拿他一点办法也无。手指狠狠地掐进掌心,眼角却越来越红,氤氲水气。   万剑一似乎也感觉到了这分不同寻常的低气压,慢腾腾的睁开眼,眼珠转了转尚未恢复清明就看见了身边双拳紧握,火冒三丈的苍松。   他着实被苍松瞪着眼珠恨不得吞了他的眼神吓了一跳,上身一抽动到了伤口,痛的眼皮一抽。   苍松身子也往前一倾,想扶上去又收回手,皮笑肉不笑的开口“你也知道疼,逞英雄的时候怎么不知道。”他近些时间同万剑一在一起总是神色宽和,少有怒意,而今面若冰霜,疾言厉色却更似往日。   他缓缓坐在床边,眼神不善的凑近,放在万剑一身侧的手渐渐收紧“当英雄的滋味可真是好,当年去鬼王宗还不够,现在还要烧了万毒门,不若你一人也顺手端了合欢派与长生堂的老窝如何,省的正道整……。”他瞳孔猛的一缩,提起空荡荡的袖子,脸色唰的白了,嘴唇不住颤抖,几乎崩溃,声嘶力竭的喊“你的手呢!你的手呢!”   万剑一唇间勾起一抹苦笑,从被褥里伸出仅存的右手紧紧握住苍松手掌,把他拉到身旁,稳住他心神“当年在鬼王宗砍了一回,接回已是难得,好歹又跟了我这么些年,今时再丢一次也不算亏。”   “你…你……”苍松气的说不出话来,怒起一掌震碎了床边矮桌。   万剑一反而笑了笑,轻吻他修长的手指,眼中柔光,点点温柔缱绻,情丝倥偬“只是以后要委屈你,半生都要在龙首峰度过。”   苍松像被他的吻灼痛了似的,忽的惊醒,反手握回“你是不是和道玄做了交换!”   怪不得!怪不得!苍松失魂落魄,我说为什么他肯这么轻易的放过我!相比处置一个罪人,道玄自然更愿除去一个心头大患。   万剑一看出他心中所想,起身半靠上床背,极轻的将他僵直的身子拉到怀中“是我自己提出来的,既然我想同你安稳一生,总得付出点什么。”他温和的抚摸着苍松半白发梢,神色平和,无半分怨怼“你为我做了那么多,我也要为你做一些才能安心。”他似真似假叹一口气“我现在就是一个半残废的老头,你若不要我,我可当真无处可归了。”   苍松心中剧痛,万剑一虽不说,他也明白万剑一是看出自己对青云眷恋,才义无反顾愿拼死一搏,求他二人剩下半生安宁。他一手攥紧那空荡荡的衣袖,脑海里只要一想到万剑一独自浴血奋战,孤立无援,全都是因为自己,就悔恨的无以复加,斥道“我做的都是丧尽天良的恶事!你何至于此!”不知是在骂万剑一还是在骂自己。   万剑一浅淡一笑,将他搂的更紧“那也都是为我。”   屋内檀香悠悠,仅剩的两人紧紧环抱着彼此。   屋外清风冷阳,煦暖寒香,严日冰雪无声无息的消融,准备迎来又一个春日。 作者有话要说:  打脸,还有一章,明天就发。 我发现我有点受虐倾向,没人催我就当没有这回事。今天终于写完。 感谢大家厚爱,我写这文真的只是一时兴起,书看了没几遍,电视剧也没看几集,写到后来其实热情已经耗光,写到五万字的时候就打算烂尾。感谢每位同志的收藏和评论,支撑着我走到今天,让我终于写完,了结一桩大事。 惊羽不凡这篇文算不得什么,大家看完很快也就会忘,但它让我有了写下一篇的动力和完结的信心。 哦,继续打广告,新文,下不为臣,希望支持。   ☆、结局   但是林惊羽与张小凡并不知道万剑一独闯万毒门一事,彼时他二人已在天音寺一处隐秘院落定居,与外断绝往来,消息闭塞,在普泓刻意关照之下,寺中寻常弟子也不知道门下还藏着他二人。时光飞逝,一晃就已是三年。   “嘎吱”一声,后门随着清响半开了门,一青年扛着两捆细柴熟门熟路推门而入,他身形矫健,宽肩长腿,此时着一身便宜短打,上身的贴身衣衫勾勒出臂膀上隐隐的肌肉,显是做惯了这等事。   他面庞轮廓清晰,面色稍黑,纯良朴素,浓眉下一双黑目却炯炯有神,身上额上浮着半干薄汗,外衫杂乱,沾着些许黑泥柴屑,却不甚在意的捋起袖子一抹额头就算完事。轻手轻脚走到厨房门口前,熟练的将柴火堆在灶旁,正打算去洗洗脸。一转身却见一青年男子不知何时站在门口,清俊的脸黑的像抹了锅底灰,微微眯着眼,风雨欲来风满楼。   “哎哎哎~”他抢先出声,几步林惊羽就凑到跟前,一扭股糖似的黏上去,讨好的笑“惊羽,你怎么出来了,我正找你呢。”   眼前这人自然就是三年后的林惊羽,他变化不大,身形清瘦高挑,只是气度愈见沉稳。反倒是张小凡张了些个子,愈发像他父亲。   “找我”林惊羽挑眉,不相信的看回,“那我最近怎么找你你总是有事,想跟你说话,你就嗯嗯嗯的点头糊弄我,一转眼又没了人影。”   “才没有”张小凡碍着身上脏灰,不敢抱上去“惊羽说话我怎么会不听。”   “你要真都听进去就好了”林惊羽不轻不重的教训一句,见他衣服杂乱,拧眉道“把衣服换了,今日普泓方丈要来,你这样成什么样子。”   “哦”张小凡答应,却磨蹭着不肯走,眼睛左转右转,不知道在想什么。林惊羽一见他这样子就知道他又是想遛,手把手把他拖回房间,从衣柜里挑出件交领曲裾深衣,让他换上。   嘴里犹自嘱咐着“小凡,今日普泓方丈今日带你去须弥山无字玉璧,我在那里怕干扰你,就不陪你去了,你记得要静心……”   他还未说完,一直安静听他说话的张小凡却突的从背后一把抱上来他的肩,头深深埋在他脖颈处,不声不响,只温热的鼻息扑在他□□的肌肤上,相触的炽热胸膛里心脏有力的跳动。   林惊羽默然,迟疑道“你,是不是还记恨普智?”张小凡没说话,只闷声摇头。   “那是为何”林惊羽弄不懂他的想法,他身上七尾蜈蚣的毒早已祛除,张小凡却至今不能完全脱离噬血珠。噬血珠诡异多变,虽有他自己的大梵般若功压制,也有普泓时时相助,未曾有入魔迹象,想要根除却总是不得其法。近日普泓提出小天音寺处有一无字玉璧,佛气最是祥瑞肃穆,或可相助。   林惊羽自是愿意,可张小凡面上虽不反对,却似不太开心,每当他提起总是找各种理由跑走,即便听也是一副困怏怏的不耐模样。   张小凡仍旧止声不语,搂着林惊羽的手也不肯放。林惊羽被他弄得心里火烧火燎,脑子里突然闪出个念头,冷声道“莫不成你是舍不得噬血珠魔功”   他们两人出事时不过刚刚有些修为,尚未真正与魔道交手,如万剑一当年搅起诸多风雨,只因张小凡身怀噬血珠,才引起正魔两道诸多觊觎。此番销声匿迹,几乎人间蒸发,却总有人不死心,也大多是因为噬血珠。   “不,当然不是。”张小凡急声辩解。   林惊羽扯开他的臂膀,转身凝望着他,像想要给他勇气一般紧紧握住他的手,坚毅道“你心里想什么都告诉我,不管是什么,我都站在你这边。”   张小凡慢慢抬起头,对上他清峻的眉眼,瞧着他紧张的神情,心中蓦地一痛,死死咬着嘴唇,良久才道“我怕”   他声音艰涩干哑,头颅低垂,像是在说着心底百转千回的噩梦“要是失败了,没能清除噬血珠,我反而为它反噬入魔,变成只知道杀戮的魔头,你,你会怎么办”   他以为林惊羽会沉默,可眼前的人听完就轻笑一声,捏起他的下巴和他对视,笑颜丰神俊朗,举世无双,无情回声“我会亲手杀了你。”   张小凡心脏蓦地一缩,脑中霎时茫然,胸膛猛的一下刺痛,但他还没回神,林惊羽就俯身在他嘴角落下一个轻吻。   “惊羽…”张小凡倒退两步,捂着嘴角,不可置信的瞪着眼,仿佛这个半遮欲掩的轻吻带来的震撼比他上一句带来的震撼更大。   林惊羽坦然的对上他的视线,一副正派子弟端方正直的清明,耳尖却是悄悄一抹红“所以你要好好回来。”   张小凡万般纷杂,尚未回应,院门此时被敲响,普泓已经前来,张小凡垂首随着他离去,不知在想什么。林惊羽也没再解释什么。张小凡顿在原地,深深回首,像要把他刻在心里,随即转身随普泓而去,再不回头。   很久很久以后,又是一个冬日,林惊羽裹着狐皮大袄,坐在院子里赏雪景,嘴里喝着张小凡新沏的茶,寻常的不能再寻常,旁边的人突然抓住他的手,问“如果那天我真的入魔,凭你的功力杀不了我怎么办”   他这话没头没脑,林惊羽有些不明所以,茫然的抬头,似乎在回想,张小凡本也只是随口一问,被他这么一耽搁反倒紧张起来。他端着茶慢慢悠悠小饮一口,忽然噗嗤一声,憋不住笑出来“我骗你的”   他微微垂首移开视线,俯首吹开茶杯水面的茶渍,侧面清妙绝伦,玉面无双,不去看张小凡。轻飘飘的,像是不经意间,轻声说道“我怎么舍得”   山间的湿润气息缓缓浸润心田,西边天际处,半云半暮,欲语还休。早听晨钟,晚听暮鼓。张小凡望着他侧容,突然明白这大概就是世人所说的岁月静好,安然若素。 作者有话要说:  写完了,有点怅然若失,舍不得。可是再写下去就真不伦不类了。 我的惊羽,我的小凡,我的师父,我的白莲花 …… 按我性子本来结束时自己觉得会潇潇洒洒写一大篇感触之类,现在反倒五味杂陈,不知道该说什么。写文的过程几多波折,十几万字,从八月到12月,写的并不算多,经常不想更,但是总算坚持下来。对笔下人物感情也渐深。 尤其是惊羽。我有时候感觉在写我男神,不知道怎么对他才好,捧在手里怕碎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结果下手倒狠,一刀接一刀,捅完自己又心疼。 还有小凡,大家可能觉得我不爱他之类,当然不,只是我对他的人设一直把握不准,既要他痴情剖心又望他内敛深沉。所以画风多变,一会儿是懵懂痴情小金毛,一会儿又是狂霸酷炫毛泰迪。 这大家应该能在这杂乱的剧情里看出小凡被我赶鸭子上架的无奈…… 还有青龙,对,我心头白莲花,本来没打算写他,只是写之前突然灵光一闪,没有痴情男二的耽美怎么行!所以我疯狂的翻原著,刚刚好被我看到一个白衣绝尘之男子,如浊世清流,清秀俊美,年轻…啊不,驻颜有方,居然还是魔教护法!哈哈哈!这不就是我曾经梦想过的魔家教主与正道大侠的戏码!!嘎嘎嘎!!还有我本来真的没打算给他加戏,只是我可能天生喜欢和人作对,自从评论下有个黑子黑了青龙之后,我就非常想给他刷存在感。 还有师父,我对他私心挺重,希望他得其所愿,永享安乐。能像他所渴望的那样,平凡与所爱之人度过一生。 额,好吧,我果然还是爱说,又写了这么一大堆。 算啦,亲爱的读者们,山水有相逢,相见必有期,咱们下篇文见。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 ★★书本网论坛★★.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